第一次交锋
傅知雪右手心受伤,顺理成章推了刺绣的活,把任务交给雪芝。
皇后派人送的外伤膏药,她没用,防人之心不可无,夜里偷偷涂抹先前在太子府托人买的外伤药。
等莲叶睡着,她便又摸去了梅林。
几日未来,梅林依旧如初,枝叶张牙舞爪,夜里瞧着极其可怖。
今夜无月光,傅知雪把备好的蜡烛搁置进松软的土坑里,随后掏出火折子点上,微亮的烛光勉强照亮一隅,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
她紧接着又拿出一刀金箔,盘腿席地而坐,开始叠元宝。
“多亏娘的保佑,我才能逃出一劫,娘,雪儿和你说啊,太子妃这人太偏执,没有容人的度量,将来不堪为一国之母。”
“她能设计害一个崔良媛,还有千千万万个崔良媛呢,她还能把太子殿下的女人都赶尽杀绝吗?”
“要我说,她妒心重就不该嫁入皇家,何不择一人终老。”
“这次多亏我机灵,砸了装贡果的盘子,吓出躲藏在角落里的宫人,如若不然,他们肯定要关我一晚。”
梅树下黑袍女子喋喋不休的抱怨,萧炫在凉亭屋檐上听得一清二楚。
她胆子挺肥。
他嫌弃吵闹,出声打断她,“不守宫规,擅闯冷宫,对上位不敬,哪一条都能治你死罪。”
突如其来的冷嘲打断了傅知雪的吐槽。
她脊背一僵,忐忑不安地抬头,见到神出鬼没的萧炫端坐在凉亭屋檐上,她反而欣喜若狂,彻底松了口气。
她未曾听过萧炫说话,不熟悉他的嗓音,是他就行。
萧炫冷漠睥睨的眼神照旧令傅知雪招架不住,她头皮发麻,努力稳住心神,故意瞥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她佯装继续叠元宝,“只要侍卫大哥不说出去,我就没事。”
萧炫倘若想要治她死罪,早在第一回她夜闯梅林就出手了,何必等到此刻威胁吓唬她。
今夜他纡尊降贵与她搭话,委实出乎她的意料,她虽然故意说出以上那番话钓鱼,但并不能确定他这条鱼是否真的在这里。
没想到老天爷又帮了她。
侍卫大哥。
萧炫凝神撇过去,她低着头,还在捣鼓手中玩意,俨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还把他错认成巡夜的侍卫。
萧炫没表明身份,且穿着夜行衣,按照孙淮安的说辞,这位九品奉仪不受太子妃待见,平日里不与人结交,不然以他与元祁相似的长相,她应该有所察觉。
宫中女子,尊贵如太后,渺小到宫女,每人都有心眼子,否则岂能在吃人的宫里生存下来。
她或许知晓、猜测过他的身份,但为了明哲保身,故意佯装不知,也不无可能。
夜风拂过,带来女子身上清雅宜人的香气,不是后宫妃嫔惯用的熏香,而是桂子的香味,却又没那么甜腻。
萧炫收回视线,饮了一口葫芦里的琼浆玉液,“你我无缘无故,作甚攀亲戚?”
傅知雪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劲,萧炫搭腔就好,就怕他不搭腔!
“侍卫大哥与小女在梅林相逢即是有缘,小女夜里偷摸祭拜家人,侍卫大哥借酒浇愁,你我皆受世事所困,道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也说得过去,况且小女得侍卫大哥庇护,未被告发,小女尊称您一声大哥是理所应当的。”
听听这溜须拍马的一段话,厚颜无耻程度不比朝中大臣差,萧炫若是年轻个十几岁,这通话术砸下来,绝对有所共鸣。
他扯了扯嘴角,“你倒是会说话。”
傅知雪直觉萧炫的评价不是赞扬,甚至可能是反讽,夜太黑,她昂首也看不清萧炫的神情。
她绝不能断了这良机,于是再接再厉道:“小女月例不多,勉强能出个酒钱,恳请侍卫大哥看在小女孤苦无依的份上,千万别告发我,小女有分寸,断不会打扰您。”
言外之意,您喝您的酒,她烧她的香。
打蛇随棍上。
这位傅奉仪确实机灵,知道与他攀交情。
萧炫低头瞥她,“你二两银子买了黄纸,还有空余出酒钱?”
他若没记错,九品奉仪月例只有三两银子,外加等量的瓜果茶叶,若没家中接济,想要在宫里过得如鱼得水,很难。
等待的间隙,傅知雪生怕惹怒他,见他抛下疑问,忍不住嘀咕他记性真好,“这您放心,没有现银,小女还有茶引饭票。”
萧炫沉默,他是帝王,岂能带头收受贿赂。
须臾,他转移话题,“你先前提到逃过一劫,是怎么回事?”
萧炫的主动提及令傅知雪吃惊,转念一想,事关他儿子家事,他总归要过问一番,
遂尽量不添油加醋地陈诉事实。
傅知雪掌心朝上,朝萧炫展示自己手心的疤痕,“瞧,若不是我那日机灵,说不定这会儿你就见不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