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叩恩（下）

是他从未觉得兰沅卿会对太子动情，便在一开始听见这流言时便没当回事。然而今看来，瞧着是妾无意而郎有情。

且是情深似海，覃淮想着。

“老太君年事已高，镇北侯也应当好好孝顺她才是。”皇帝道。

“陛下说的是。”覃淮应承。

“兰尚书从前总是和朕说，永乐郡主自幼是被娇养长大。”皇帝这番话头，覃淮已明白他今日所图，“兰尚书为官以来，替朕分忧，甚是尽心尽力。”

“兰尚书这般为朕鞠躬尽瘁，朕也当善待永乐郡主才是。”皇帝目光在兰沅卿覃淮之间徘徊，似是在搜寻着什么他想要的答案。然那二人各自怀揣着心事，都没什么动静。“听闻镇北侯和永乐郡主情谊深厚，想来镇北侯也不舍得永乐郡主随你至边关苦寒之地罢。”

眼看着皇帝就要扯到收回兵权的事情上去，这时覃淮欲说些什么，然兰沅卿却在此刻拽了拽他的衣袖，像是生怕皇帝瞧不见一般，兰沅卿又对着覃淮使了个眼色。

不待覃淮反应，兰沅卿便上前一步道：“陛下既为君主，父亲身为臣子，为您分忧乃是份内之事。”

“不过妾身同侯爷自幼相识，多年前也曾去过漠北，”兰沅卿这番话早便准备好了，“妾当时便与侯爷说，若日后侯爷愿娶妾，妾便是如何也不会嫁去漠北。”

“侯爷那时也应承妾身，说是若日后老侯爷不应允，他便等着入赘兰府。”

“然世事难料，侯爷眼下承了爵位，当年虽是玩笑话，但却也算得上是承诺呢。”兰沅卿生的一双瞧着很是无辜的杏眼，也亏得她多年来在京城中得了个最是不谙世事的头衔。

皇帝看着有些动容，却不全然是因着兰沅卿瞧着无端端可怜的缘故。

皇帝子嗣众多，膝下却唯有一位公主，是已故的瑜妃所诞。

那公主也生的一双含情的杏眸，每每皇帝瞧着，便猝不防想起瑜妃。

瑜妃出身大家氏族，同皇帝青梅竹马，数十年的交情。奈何后宫中人心险恶，让美人香消玉殒。

多年前大昀国举国来降，便将那位公主求娶了去。皇帝奈何朝中形势，不得已远嫁爱女。此后每每想起瑜妃，心中便是数不尽的悔意。

“侯爷早同妾身说起，日后若无战事，便不会再回漠北，”兰沅卿继续道，“陛下宽和，这般体贴父亲和妾身，妾身也得替父亲向陛下谢恩才是。”

“眼下边陲安定，陛下贤明盛德，宽容治下，也是一片政通人和。”

“覃氏一族世代功勋，忠君报国，自圣祖时期便替我大昭守着边疆。可妾的公爹和婆母都命丧漠北，妾不愿自己的夫君去漠北那般边陲苦寒之地。”兰沅卿掀起衣裙，神色郑重的下跪，叩首恳求道：“恳请陛下不要让侯爷去漠北驻守，妾只是一介女流，只盼着夫君在京城中平安度日。”

兰沅卿说这话瞧着很是伤情，像是快要哭出来。她今日额间的玉兰花钿栩栩如生，倒让皇帝不由得想起多年前那位公主出嫁之时，正是玉兰花开的季节。

“你一片痴心，朕自能体谅。”皇帝忽的站起身，不知怎的，他行至兰沅卿面前，亲自将兰沅卿扶起来。

兰沅卿虽准备已久，却也没料到皇帝会这般，幸而她将戏做足了，此刻眼眶微红，满是委屈，那心中忽而出现的诧异也被压抑在这番感情之下。

皇帝身量极高，站在兰沅卿面前，她只觉得压迫感十足。幸而覃淮安抚的握住他的手，而今日入宫衣袍宽大，能将这小动作遮了去。

“传朕旨意，”皇帝沉声道：“封镇北侯骠骑大将军，即日起，领京畿巡防营一应事宜由他掌管。”

覃淮一惊，骠骑大将军按官职来算是从一品，巡防营统领京城治安，虽管不了皇城之内，但也举足轻重。

他不曾想过这官职竟能落在他头上来。

他知道皇帝原本是打算收回他的兵权后赐他个虚职来当，然兰沅卿今日这一番话，却让皇帝变动至如此。

他连忙下跪谢恩，便听见皇帝道：“镇北侯，你应当对的起永乐郡主的情意深重。”

“即日起，无朕的诏书，你不可再去漠北，平白惹的永乐郡主不快。”皇帝看似关心后辈一般将覃淮扶起，像是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父母兄长大义献身，朕一直以来心感甚慰，如今朕虽不会将这旨意公诸于众，但此后你也需的供为口谕，不可违背。你可明白？”

“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