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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何府小娘子的及笄礼,虽是从旁的宗室抱养回来的,但毕竟是由何朱氏一手带大,这及笄礼自是大操大办。
不仅下帖邀请了诸多达官贵人,包括眼下正得圣宠的仙贤公主,还请了德高望重的宋老夫人担任赞者。
达官贵族齐聚一堂,加之这何大小姐自幼便是慧名远播,听闻还生得明媚动人,一时间惹得坊内外的寻常百姓也都来凑热闹讨喜气。平日门可罗雀的何府大门顿时熙来攘往起来,何家不得不多派些门丁,免得冲撞了贵人。
祁旿匆忙赶至何府时,何珵嬅刚对着仅有何朱氏的主座盈盈一拜,尔后面向东面正坐,正好迎上他不解的目光。
趁着宾客都在议论的功夫,她侧头对贴身大丫鬟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儿,慧语便走到祁旿身旁,附在耳边解了他的疑惑。
“郎君礼前便不见踪迹,小娘子怕耽误贵客时辰便直接开始了。”
他了然点头,不过这心底却有些稀奇,。
此时祝词已近收尾,宋老夫人正笑得一脸慈爱,抬手准备摘去何珵嬅头上的发笄,在场的诸位宾客也是翘首以盼,准备见证一个名门贵女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阶段。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直到——
一声刺耳的尖叫从何家后院乍然响起,紧接着就有丫鬟煞白着脸小跑进堂屋,打断了这场及笄礼。
丫鬟年纪尚小沉不住气,又受了惊吓,顾不上这满堂贵客,颠来倒去地大喊起来:“死……死人啦!死人!……呕……死,死了个……”
还未说完,她就昏了过去。
众宾客顿时炸开了锅,迫不及待朝着声源处涌去,何珵嬅默不作声地搀扶住面色发白的何朱氏,也朝着后院走去。
而祁旿,早在方才尖叫声起时,便皱着眉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一探究竟去了。
不过何朱氏才走到后院闻到些腥味,便直接晕了过去,何珵嬅只能叫来下人,将母亲送回主母屋中,自己却托词留了下来。
在场的宾客都只顾着好奇又惶恐的打量着那具血淋淋的尸体和站在尸体旁的小娘子,无人注意到今日端庄谦和的主角此时正眯着眼,那双丹凤眼里流露出些许兴味。
是对那一身狼藉的小娘子,更是对地上,血水淌了一地的尸首。
昨晚和她闹别扭不曾露面的阿兄,此时也匆匆赶来,她三两步行至他身旁试探道:“阿兄觉得这小妖可有嫌疑?”
阿兄或许还在同她怄气,回时语气不耐:“我又怎知?”
奚汐下山历练了三月,还是头一回化原身打盹的一会儿工夫,被人族逮去。这一觉睡的颠簸又硌得慌,醒来时她已经被装进了一个小竹笼里,本就狭小的笼子里居然还不止她这一只,另一只通体雪白的傻兔子依旧酣睡着,对自己眼下的处境一无所知。
奚汐对着这显然帮不上她忙的同伴无奈地打了个响鼻,那个偷袭她的人族猎人却是连忙拿了块布套住了竹笼,这下让她更没法分析眼下的形势了。不过好在这黑布挡得住她的视线,却封不住她的耳,这人族走得匆忙,步伐又迈得大,约莫拐了七八个弯之后,她听到周围的环境逐渐热闹起来。在山下也耍了有些时日了,她顿时断定这猎户将他们带到了集市,心里松了口气。
方才真是嚇死了,还以为会被送进什么食用兔肉的地方,若是集市的话,自然有更多周转的余地。若真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她也只能……
集市人来人往,猎户一直吆喝到接近午时,才终于等来感兴趣的客人。
“这位公子嘿,不是小人我吹嘘,今日这一对兔子绝对毛色纯真,一黑一白标准的阴阳兔,不信您瞧。”
话音落,一直遮着竹笼的黑布也被掀开,晃眼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忍不住眯了起来。
“怎得你这兔子,瞧着不大有精神?”
“我这兔子娇养惯了,这会儿还在睡懒觉呢,不信公子您瞧?”这粗鲁的人族说着,晃了晃笼身,迫得奚汐睁开了眼,“您看这只小黑兔,可精神?您要不满意,我便不要一两,半两也行。”
猎户殷切地打量着他这贵客身上上好的细绵绸,心里的如意算盘溜溜地打着,这笔要是成了,至少一个月不用愁。
奚汐也在打量这个可能会“买”她的客人。她不太懂人族衣料的贵贱,不过眼前这个剑眉星目中还有些少年气息的青年,一身宝蓝翻领胡服,头戴幞头露出些许碎发,不仅面庞轮廓分明不似其他路人留了大胡须,还生得鼻挺如峰,气度也比集市其他人要倜傥些……应该不至于是买兔肉吃的,况且哪里会有冤大头花半两银子买兔肉。
在人族的地界游历了这么久,这点钱财还是懂的。
她打量着这青年,青年也正眯眼打量着她,猎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陪着笑也看着提溜着的竹笼。
终于青年收了手中的折扇,从钱袋子里掏了半两银子递给猎户,又接过笼子递给了身后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