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陛下,郑家可容,郑儒荀大人其罪难恕啊。”陆关见南承书似忘了最关键的人物,又是叩首一言。
南承书心下默默扶额,因着南云淮这一事,又被南珉气了一遭,竟事忘了这茬。
南云舟嘴角淡淡笑意,他让小和尚在陆关上山为陆白祈福时,念叨了那么久的郑儒荀,可不是无用功。往日陆关可以对郑儒荀这几年的“功绩”视而不见,如今一归家就能看到陆白的断腿,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不进言的。
有时候这些人真有趣,看着念经吃素,端是善男信女,好不虔诚。对无关己身的悲苦,又能视之如常,避而不谈。可一旦自己人受了挫,唯恐是平日哪里做得不好,遭了报应,便要使出万分力来弥补。
“郑儒荀革职查办,职务由郑淼接手。”郑家有郑淼在,依旧可以管控好官马。说来郑儒荀其人,若无祖辈庇荫,确是一无是处。南承书心下也松了口气,郑淼老实,对云淮而言,好掌控。
南云淮暗自揉着膝,对陆关说了什么不感兴趣,只是烦这朝会什么时候结束。
这满朝堂的人,有几个真正为了公道,还不是各管自家瓦,自扫一片雪。
就是可惜没了郑序,他倒是个机灵的。想到那人初到宫学时,略带不甘的眉眼,南云淮是有些感叹,也只是有些。
他更恨的是这一场彻彻底底输给南云舟的局,他查了个遍,都没明白,南云舟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什么时候,对驯马园动了额外的手脚。
南云舟将计就计借着这个局,毁了他手上一个好棋,又伤了高长兴和陆白,断了这两人的从军路。
眼下若要出兵,朝廷中,唯有简绥英可用。即便长宁殿与留园面和心不和,有简绥英的军功加持,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他南云舟的筹码也是重了几分的。
这些自然是不能发生的,所以,得从简宝意身上下手了,彻底断了南云舟和简相联合的可能。
毕竟,国舅始终比岳丈多隔了一层。
而颅顶渗血的郑淼偷偷瞄了南云舟一眼,在他看来,殿下竟是也与陆关和南珉有所交易。
救得下郑序,保得住郑家。这样运筹帷幄的殿下,是如何忍住少年意气,做了这么多年的中庸太子呢?
这样的殿下,又如何不值得郑家托付呢。
一场朝会在各怀心思中结束。
南云淮撑着膝,由宫人扶着向南云舟走去,“哥哥真的好厉害的骑术,就是不知道您的那位侧妃娘娘骑术如何了。”
南云舟本不想多言,但听到事关简宝意,脚步一顿,神色不明的看着南云淮。
他不知道是南云淮查到了什么,还是单纯打简宝意的主意。
“她什么都不知道。”但南云舟知道南云淮的脾性,他不会把女子视作对手,因为不屑。可他又很喜欢拿女子威胁别人,例如温宜安,例如简宝意。
“又是一个因为哥哥你的无妄之灾呢。”南云淮的笑很爽朗,配上他那好看的眉眼,更叫人猜不到他们此时的对话气氛有多微妙。
南云舟眸色一暗,袖子内的手已然握拳,这不是南云淮第一次说他不详了。就像是马球场的这一出,他要的也是杀人诛心。
“是不是无妄之灾,又是因为谁的无妄之灾,你说了不算,得苦主说才算。”南云舟眉眼松弛依旧,只淡然一笑,便跨步先行走开了。
“呵。”看到人走远,南云淮咬着牙冷笑。他从来都觉得,自己不是斗不过南云舟,只是乐得看他在一无所有的困局里挣扎。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被反将一军。
又如何呢!还不是没娘的孩子。
留园的素晴院里,郑序看到了久违的晴光。他今日听到了些消息,想来是那位太子殿下有意透露的。
三皇子毫无意外的放弃也失去了郑家,太子却又扶持起郑家。
不过官马而已,一直以来,最难的是上面那位的意思。
太子要如何,兵临城下,逼父禅位?
不,这是最下策的做法。太子中庸这么多年,求的谋的肯定不是这些。
“你思虑重,对伤口恢复不好。”岑旭已经从初始的无措恢复到日常的稳重。他只需一眼,就能看到郑序不加掩饰的深思。
“却道天凉好个秋。”郑序自嘲一笑,他只是习惯了对上位者的分析。往日做不到,如今得心应手,却又无谓了。
“小小年纪,凄风苦雨的。你看那颗樟树,当初被雷劈的就剩个小枝,现在不还是长大了。人啊,只要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的。”岳祁端着药来,郑序面善,是个惹人疼的孩子。他看到郑序的第一眼,就能理解岑旭会为他出手的理由。这孩子,本该是干净的。
可莲能出淤泥而不染,九孔藕咋了,多好吃啊。
郑序懒懒抬起眼,看到黑了大半的香樟树的另一侧,郁郁葱葱,是那根枝桠冒出的生机。
耳边又响起南云舟的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