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因果

相比较惊惶万状的祝娘子。

绿珠却很平静。

平静得不像个三岁孩子。

她拉着祝娘子坐下，讲故事似的娓娓道来：“那个伙计原本就该死，他去人家买鸡，为了压低价格，晚上偷偷在人家鸡舍烧烟把鸡都熏死了，上个月，他在王家偷鸡，不小心把火搞大了，火苗窜到王家房子里，他原本可以喊醒熟睡的王家人起来逃生的，但他怕被怀疑，直接跑了。”

祝娘子听得心惊肉跳。

上个月，王家失火，一家九口命丧火海，惨绝人寰。

原以为是天灾，怎料是人祸。

“那小伙计着实该死！”祝娘子为王家人鸣不平，“可他最好受官法处置，这样被熟食店老板打死，那老板平白无故地摊上了人命官司，绿珠，你凭空抓来的烧鸡还是害了人呀！”

“那个老板，活该官司缠身。”绿珠的语气更淡，“他每年雇一个小伙计到他店里给他做苦力，等到了年底，就设计陷害小伙计，说小伙计偷了店里的东西，不给发工钱，白白把人家打发走。”

“我说刘记铺子怎么年年换伙计呢，原来是这样。”祝娘子恍然大悟。

如此一想，绿珠倒是在替天行道。

可绿珠一个三岁小孩，怎么就知道这些隐秘的事情？

祝娘子正要问绿珠，回头一看，屋子里早没了绿珠的影子，只有祝山坐在凳子上，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绿珠呢？”她问祝山。

祝山如梦初醒，也诧异地看了看身边，刚才绿珠确实是坐在他身边的，此刻怎么没了踪影？

祝娘子再看看柴门，依然朝里面扣得好好的。

门还扣着，说明绿珠就在屋子里。

可屋子里，除了一张木桌两把木椅，其余锅碗瓢盆，显而易见，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绿珠！”祝娘子着急了。

祝山早已冲过去打开木门，跑了出去。

绿珠是他的心头肉，没了绿珠，他一秒也挨不过去。

“山儿！”祝娘子追出来，见祝山朝贾地主家的方向跑去。

她紧赶慢赶，祝山已经跑得没影子了。

正踌躇间，发现自己到了月婆婆家门外。

心想，月婆婆无儿无女，我看看她最近可好。

谁知，一进门，就看见了绿珠。

月婆婆看见祝娘子，豁了牙的嘴笑得合不拢：“祝娘子，我那时候不过是举手之劳救了一把绿珠，你倒是这么客气，现在天天让绿珠送吃的过来，我老婆子怎受得起呀。瞧瞧，这鸡黍饭，做得又软又烂，正适合我老婆子吃。”

祝娘子看见月婆婆榻边正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鸡黍饭。

这种鸡黍饭，她很少做，之前做过一次，确实让绿珠给月婆婆端过一碗。

而今天这碗，绝对不是她做的。

祝娘子深深地看了一眼绿珠，不知这又是绿珠从哪家灶台上抓来的。

听月婆婆的意思，绿珠天天来送饭。

那么说，绿珠天天抓别人家的饭菜给月婆婆吃？

“您老救了绿珠的命，绿珠给您送东西，都是应当的。”她笑着对月婆婆说，眼睛却深深地看了一眼绿珠。

月婆婆也笑：“我老婆子老了老了，没想到却忽然这么享福，昨天你让绿珠送来的荞面碗饦可把我老婆子吃香了。”

怎么？

昨天还端了荞面碗饦？

又不知取了谁家的！

祝娘子心下嘀咕，却依然附和着笑：“我知道您老喜欢吃荞面碗饦，特意给您做的。”

之前她也的确让绿珠给月婆婆送过几次荞面碗饦。

但昨天的，也绝对不是她做的。

祝娘子心里有事，和月婆婆说了几句话，就告辞牵着绿珠的手回了家。

到了家，绿珠知错似的默默给祝娘子捶背，意思：“我撒谎了，你惩罚我吧。”

瞧着陪着一脸小心的小娃娃，祝娘子哪里舍得说她一句？

况且给老人送吃食，又没有错。

可她又总不安心。

伙计给人家鸡下毒，老板不给伙计发工钱，都是他们的罪孽，自然有天道惩戒，怎能由绿珠一个三岁小孩定生死？

给月婆婆送吃的，固然是尊老，但，那些吃食，又是从何而来？

庄子上流传着一个故事，一位婆婆买了一块肉准备过年吃，谁知没几天肉不见了，婆婆以为儿媳偷吃了肉，给儿子告状，儿子把儿媳打了一顿，儿媳不堪冤枉，跳井身亡，后来才知是那婆婆把肉吊在房梁上，肉风干后被风吹到了房顶。

一块肉冤死了儿媳妇。

这绿珠天天换着花样给月婆婆端吃的，那些吃的，难免不是谁家儿媳做了孝敬婆婆的，若是没了，不知要死多少儿媳？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