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七章
外面天色阴霾,福宁殿内气压低沉,两名内省都知躬身垂首,将太后的责罚一一告知赵显。
赵显危坐在金丝楠盘龙座上,他身材高大,脸色阴沉滴水,如金庙中的煞神,让人直发怵。
他继位之初,大永与殷山部打成平手,两国订立盟约,约定互不犯界,仗虽是先帝打的,盟约却由他亲立,先帝将功绩给了他。
他承先帝之基业,为大永赢得了北境一线的和平。北境一定,赵显的注意力回到内患上来。
赵家三代天子不断采取雷霆之策固权,狡兔死走狗烹,独剩一个棘手的陇西萧氏,只能采取怀柔之策。
萧鼎昌在西边虎踞陇西陇上,不受朝廷辖制,已成他的卧榻之患。
赵显登基七年有余,牢记先帝临终交待,却如蜘蛛困于重网,难以突围。
朝中,尚书左仆射吕望祖,他的亲舅舅把持朝政,外戚势焰不灭。
太后养病期间,对他才算是撒开了手,有意锤炼,而今日他才扔出高氏这步棋,便让各方都撸起了袖子,对他指手画脚。
君权不独,国无定主。
赵显想做明君圣君,想做乾坤独断的皇三代,却内外乏力,掣手掣脚。
如今这又是一次保持平衡的取舍,赵显深厌至极。
可当他抬头时,脸色已平静如水,甚至还有些温和从容,说:“就照太后的旨意办吧。”
容渊侍奉在侧,闻言面色不改,似乎将那三十梃杖视如鸿毛。
“东岩,朕任你为翰林学士,领正四品通进司给事中一职。”既然太后要罚,那容渊的位置就该升一升,这是对他的安抚,也是升给众人看的。
容渊叩谢圣恩。
曹都知提起的心缓缓落下,如今太后和圣上都有了决断,他在中间伺候起来,也就没那么为难。
盛都知掖手立在一旁,眸光轻闪。
“东岩,起来,随朕去外面领罚吧。”赵显提袍,走下龙座。
曹都知跟去服侍,被赵显摆摆手,“朕和东岩还有话要讲,你们下去吧。”
两名内省都知齐声遵旨,却身退下时,容渊与盛都知的目光在虚空中一触即分。
赵显在前面踱步自叹,“朕这个君,当得不痛快。”
容渊伴君走出殿外,低声:“圣上是天下至尊,也是天下至难之人。”
四分庭院中已备好行刑的梃杖,慈宁宫的女官板着脸,对赵显行礼后,道:“请圣上亲自监刑。”说完视线调向容渊。
赵显抬手,说:“请宫内人稍待。”说完示意容渊到一旁说话。
院中李树上的果子结得红炮仗似的,个个浑圆累硕,簌簌的风吹来,茶褐色的枝叶仰面轻颤。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圣上若此时抬手,便有瓜田李下之嫌。”容渊主动开口,以免赵显为难。
“放心,朕不会忤逆太后。”赵显站在树下,回过头,“只是让他们等一等。”
“东岩,你既知朕的难处,势必已经想过该如何化解。”赵显神思疲乏,抬手捏了捏眉骨。
容渊抿唇,说:“圣上何必心急,臣就算受了梃杖,也能带伤伴驾,为主分忧。”
赵显含谑苦笑,说:“不要扯远,说来给朕听听。”
容渊答:“陇西虽称臣,但不受煌都辖制,此其一,其二,煌都在天子脚下,本应全然握在圣上手中,细算起来,陇西远,而煌都近,因此煌都之患离圣上也更近。”
“煌都之患是指?”赵显心中明了,只是尚拿不定主意。
“外戚,如今吕氏、高氏皆为外戚。”容渊直言不讳。
赵显默了默,又道:“朕也知道,外戚、权臣,才是这煌都真正的主子。”
容渊往前迈一步,目光如炬,摇头说:“圣上切莫出此灰心之语,事实并非如此,圣上只需抓住关键的——人心!”
“民心、官心、将士之心、士子之心,圣上只需撬动这关键的一环,借人心之力,即可收拢权柄,坐稳天下之主。”
天色阴澹烟氤,赵显灰浊的双眼却忽然一亮!
只需有的放矢,收服各方人心,便可破围而出,撬天动地。
如今的高家和吕家,便是他扔出去收服人心的筹码!
“好,好,好!东岩,不愧朕亲点你为殿试魁首,陈相有你这样的学生,朕不仅要升你的官,还要连他一块儿升!右仆射之位还空着。。。。。。”赵显笑得大声,远处的女官眼观鼻鼻观地。
容渊却吓得一抖,忙说:“圣上,臣的老师已官至参知政事,离位极人臣只一步之遥,若圣上降恩,定是因老师为国呕心沥血,有定鼎调梅之才干,学生名声不好,不想在此时连累他老人家!”
赵显怔了怔,立刻明白其中含意,容渊唯他的命令是瞻,在祭祀大典上见恶于同僚,此时若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