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伴侣
尖颌的伤口是灵耳自请包扎的。她吧嗒吧嗒掉着眼泪,一下一下舔着高山族长一掌劈出的伤痕。她感受到尖颌疼得直哆嗦,但一声不吭,竭力保持身躯岿然不动,直到她用干草和蓝尖儿草的汁液贴住尖颌的伤口,再用草条带轻轻包好。
“族长,对不起。”灵耳啜泣着,心疼得不行。
“你何错之有?”尖颌的语气平和,并不是反问的样子。
灵耳不解,抬起一双泪眼问:“不是因为我擅离职守,招惹了当康兽,差点给族群带来麻烦么?”
“你自是应该小心,有事第一时间示警。但我受罚,并非是你之过。”尖颌先是严肃,后又轻缓。他知灵耳未经世事,也不欲再用她现下还不能理解之事给她徒增压力,于是转而柔声安慰,“夜里最危险,以后不会让你独自守夜了。”
尖颌没有说“你们”,而是“你”。此刻,他已确定心意,他不是在对族众说教,而是在对一头自己心仪的雌猎猎表达关怀。
灵耳就这样抽泣着,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仰视着他。尖颌被看得满腹柔肠,竟不自觉地低下头,摩挲了一下她颈部的鬃毛。这一摩挲,灵耳果然不哭了,眼神转瞬写满笑意,直接用她湿湿的小鼻头蹭上了尖颌的下颚。
猎猎之间的亲密关系就这样确立了——高大雄壮的猎猎族长,和整个山谷中最美丽的白猎猎。
灵耳调皮,像是个不安分的惹事包,不是把刚撒下的黑黍幼苗踩坏三两株,便是不好好看路,踢翻了别人家的东西。
尖颌每日要处理繁杂的族中事务——今天这家要换寝地,明天那两家打架斗殴需要调停,后天黑黍地被猎猎幼崽踩坏了,大后天小股当康在山谷外不远处嚎叫袭扰,他得率众应战,时而伤痕累累而归。
但不论他回得多晚,只要有猎猎向他告灵耳的状,或是捧着被弄坏的东西找他索赔,他总是镇定而温和,妥善处理。
灵耳虽被娇宠,但战斗时,她永远陪着尖颌,挡在兵士们身前。若是有那雌猎猎病了,或是家中成年猎猎受伤,幼崽无人看管,她亦自告奋勇,做起孩子王,每天日落之后,带着幼崽们轻声吟唱族中流传亿万年的童谣:“西海之内,壑市泛叶;流沙黑水,朝云司彘;华山西南,百谷自生;百兽相群,草木常盛……”这首童谣,唱的是婆罗寰球许久之前的繁茂,久到连猎猎族最年长的、已经四万多岁的高山长老,都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