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百足之虫 毒心薄望鄙妾害主
哐哐”,碎瓷砾碗四下飞迸,众人俱以袖抱头,躲藏不已。乒乓未绝,又闻一阵“嘭嘭”拳脚击肉,有人呼喝叫唤。
众人恐摔坏了迎春,都忙寻时,只见迎春挂在岫烟身上,岫烟半抱着她,二人都被薛蝌扶住。
原来岫烟护着宝琴,将她塞在柱子后面。刚回头,就见迎春“哎哟”一声,踉跄往外扑去。宝钗宝琴看见,都唬地大叫起来,一边伸手去拉,哪里拉得及?
幸而岫烟就站在她身侧,手疾眼快扯住迎春手腕,使劲往回一拖,自己却用力过头,一跌倒下去。亏得另只手攀住桌子,还不至立时委地。
薛蝌一直留心这边,迎春扑出来时,他便欲飞身来救。谁知绍祖打红了眼,发性双脚乱踢胡踹,又抓起杯盏到处乱砸。
宝琴从柱后奔出,未及到岫烟跟前,已挨了好几下击,不得已儿,只好又退回去。
岫烟正欲蹲身,躲在桌子底下。迎春却猛扑上来,挡在她的前头。岫烟又惊又怕,叫声:“姐姐!”脚步一转,又把迎春推到身后。
薛蝌见状,回身使招“空城放箭”,倒翻绍祖在地下。一个箭步冲来,将岫烟护在胸前。
岫烟惊魂未定,略一回神,见自己后背贴紧薛蝌前胸,脸儿“轰隆”一下火烧起来,心跳得仿佛要冲出喉孔。
薛蝌看她脸红,自己也面上发热,忙退后两步,伸手来扶迎春,道:“二姐姐,你动动手脚,瞧磕碰哪里没。”
迎春连脸颊带嘴唇一片苍白,强撑着摇摇头。尤氏宝钗也都过来,半扶半抱将她安顿在椅上。
岫烟长吁一口气,正要问薛蝌可有受伤,忽地蒋氏冲来,又抚脸又摸头,又捏胳膊敲腿儿。见女儿并无大碍,开口骂道:“你这憨头狼!不好好躲着,在空地当靶子哩!”
迎春听见,撑着桌子站起身,对蒋氏行礼道:“舅妈,妹妹是为救我,才险些摔倒的。我....”
蒋氏先和邢夫人姊妹说话儿,并未留心这边。过后听见嚷,欲过来劝和时,谁知绍祖疯闹,阻得人近不了前。
眼见岫烟抱住迎春,背上吃了好几下打,蒋氏原有些怪罪。这会儿岫烟既无事,又见迎春头发散成一绺绺,弯腰捧着肚子,欲哭不哭模样,不禁怜惜起她来,
道:“傻孩子,这事不怪你,都是那....”话出半截,想到那混账行子正是迎春男人,只得咽住。
邢夫人正在查看宝玉黛玉情形——这两个可是贾母心尖儿,差错一半点儿,自己吃罪不起。
那黛玉秉性柔弱,眼见几个男人在跟前打架,早唬得魂飞魄散。惜春也吓得哭,幸而探春勉力围护,不至损伤。
邢夫人安慰一番,正要叫女孩子们过去那屋,忽听宝玉“啊哟”大叫,贾环贾琮也齐声惊呼。
众人这一吓非同小何,看时,只见宝玉踝上突刺着一片碎瓷。想必扎得久了,伤口又深,把个月白掐金的夹纱袜子和蝴蝶落花鞋都染红半边。
邢夫人胸中一炸,一连数声叫道:“请大夫,请老爷,再请老太太!”
众人除过薛蝌贾琏——他们正按着孙绍祖呢,余者都围将过来,有扶宝玉坐的,有搬杌子与他搁脚的,有拿水给他吃的,有替他打扇的。
宝钗湘云姐妹虽不便靠近,都捂着嘴,咬着帕儿,垫脚从人缝里看。只有黛玉靠着壁板,险些儿哭晕过去。
宝钗又道:“大太太且别慌,老祖宗这两日不自在,告诉倒不好。怡红院有很好的七厘丹,可以叫袭人送来。
再姨妈才配了一种药,叫做十宝散,听说是个海外方儿,治外伤最有效的,不妨顺道取来,先给他敷上。”
邢夫人此刻六神无主,听这样说,忙道:“你想得很周到,就这样办罢。”说着换过个小丫头,如此这般,命令她去了。
这时门外又是一阵嘈杂,原来是贾赦邢忠德全几个,后头还跟着凤姐平儿。
邢夫人见了,倒后悔不该心急,为着贾赦发怒吓人,比贾母厉害得多。急中生智,先叫凤姐道:“凤丫头!你去厨房看添菜,怎么这么久?!你躲懒不打紧,倒害得宝玉受伤。”
凤姐见问,心下一片冰凉。她方才交代完事情,往回没走两步,就觉小腹一酸,继而下身湿了。
凤姐暗叫不好,忙唤来两个女人,扶她回到家里,褪下小衣一看,可不又落了许多红?
平儿替她换衣折棉纸,劝道:“这好早晚,那边戏酒也该散了,奶奶不爽利,还是歇歇得好。”
凤姐苦笑道:“大老爷要给太太做生日,却又不出钱,还寻趁上二爷和我。幸亏前儿当得那个自鸣钟,还剩二百两银子没用,今儿刚好用上。如今十步已走了九步,剩一步不走,可就前功尽弃了。”
平儿道:“如此,我陪奶奶过去。”于是匆匆泡过桂圆莲子茶,凤姐吃了一碗,又略垫补些饽饽,便带平儿过来。
这里邢夫人见凤姐不接口,只当她心虚,还要再说两句。那边迎春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