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簪缨世家 孙山狼挥拳伤新妇
,宫里才派出夏老爷来,赏下好多宝贝,还给二老爷加了官,这会子香案还没撤呢。”
贾琏听说,忙从西角门进去,赶到贾母院中,果然贾赦贾政并众女眷都在这里,个个笑容满面。
不一时,岫烟也到了,她乘车从私巷经南北夹道绕到贾母后院的,所以多费了些时候。
贾琏岫烟又上来道喜,贾母便问迎春可好,贾琏道:“二妹妹很好,让我代她向老祖宗请安,给老祖宗磕头。”
贾母点头笑道:“那便好。娘娘近些时很得圣眷,圣上又赏赐东西,二老爷也升了半品,再加上迎春出阁,可谓喜事不断。”又对贾赦邢夫人道:“孩子的喜期选得很恰当。”
贾赦邢夫人听说,自是开怀,忙道:“迎儿能沾上娘娘一星半点福气,就是她一辈子造化。”众人亦都承欢凑趣。
岫烟虽也笑着,心却凉了半截,贾母这话一出口,迎春之事如何再提?既沾上元妃福气,她便只能“过得好”,不能“过不好”。还是先告诉贾琏凤姐,抑或等等再说?
又见王夫人薛姨妈都在,不免想起兰官被逼毁绣,无路自尽一事来,愈觉凄楚幽愤。勉强陪坐会子,便随姐妹们回园去了。
转眼已是迎春回鸾之期,这天岫烟一早便到邢夫人院中等候。一时迎春来了,倒也珠光宝气,锦衣华服地。
两人先给贾赦邢夫人磕了头,贾赦便拉孙绍祖去看他新收的几把古扇,邢夫人带迎春来到内院。
其时三姐已经家去,凤姐略将养得好些,开始出来走动走动了。大家坐定,邢夫人也无心细问家务烦难,只说些“柔顺伺夫,孝敬公婆”的套话。凤姐碍着邢夫人,也不敢多问。
只略坐片刻,邢夫人便命凤姐陪迎春去给贾母王夫人请安,再到园中看看姐妹们。
岫烟一同出来,找到司棋详问前后,司棋道:“你们走后,孙绍祖也没到后院,听说是在书房收了个丫头。今儿一早听说我们家喜事,才觍着脸和姑娘赔好话儿。我原劝姑娘不要理他,她却心软,说不要下男人家脸面。”
岫烟啐道:“他定是看娘娘复宠,府里又得了赏赐,才巴巴儿赶上来的。呸!没人心的畜生,叫他不得好死!”
正说着,忽然篆儿找来,道:“我们太太来了,在老太太那边,请姑娘过去呢。”
岫烟只得复嘱咐司棋两句,匆匆赶到贾母这边。
此刻众人都散了,只蒋氏一人陪坐,贾母见岫烟来,笑道:“我正和舅太太说呢,怎么就生了烟儿这个巧丫头,这回可算帮我个大忙。”
蒋氏岫烟俱都谦逊,蒋氏又道:“老太太不知,打烟儿曾外祖父起,我们家就和绣针结缘了,说来还真有趣。”
贾母笑道:“真个的?那今儿我可要听舅太太讲古了。”
蒋氏道:“烟儿的曾外祖父,也就是我的祖父,他老人家姓黄,老家在苏州光福镇。
他十五六岁就考了生员,后来却屡试不中。心灰意冷之下回到家乡,开私塾收了几个小学生,倒也不愁吃穿。
不想一场瘟疫,把父母都亡故了。过三年祖父出了孝,经人撮合娶了当地一位绣户的女儿,就是我那李氏祖母了。”
原来黄秀才书虽念得不好,画儿却着实高妙,当初也是沉迷此道才误了科考。
一日黄秀才撞见李氏拿着他才做的一副《春水戏鸭图》细看,他怕妇人家不知轻重,把画儿污了,忙地抢上去,一看之下竟拍手叫妙。
原来李氏手里的是一副《春水》图样的绣品,针法活泼、色彩清雅,比自己画上的还好。
自此夫妻们一画一绣,渐渐做出名堂,许多高门大户都来求买。
黄秀才自持身份,不肯做商贾之事,只让李氏去内宅教授姑娘小姐们。
李氏绣技精湛,持家有道,十几年间攒下不少家产,庄子铺子都有。可惜他们夫妻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小名儿就叫幸姐儿。
这女孩子聪敏伶俐,十二三岁上就绣的比她母亲还强。李氏喜不自胜,忙请了光福镇上一个极好的绣娘来教导女儿。
黄幸姐儿甚有天分,不过一二年就教无可教。
李氏又去请苏州府内一个有名儿的张氏绣娘,张绣娘看了幸姐儿绣的几样儿东西,就说这孩子技艺已炉火纯青,只是缺少神气。
刺绣本以针为笔、以线为墨、以布为纸、似画而胜画。故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还要会画才好。
幸姐儿便又跟父亲学了几年丹青,只到十六七岁该找婆家才罢手。幸姐儿色色都好,只有一样儿:只知道三从四德女红针黹,家计理事却不甚通。
黄秀才夫妻这才后悔起来,但为时已晚,只好替女儿坐产招夫。
细细挑了半年,终于招赘个女婿在家。此人姓蒋,湖广襄阳人氏,不幸家乡遭封水灾,父母家人都死了。
他和几个同乡流落到光福镇,就在街边摆个摊子卖字画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