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岭南。

桂州府杨西郡杨江县。

屋檐破败，青苔遍布的县衙，县丞李寅正焦急地走来走去。

主簿钟大湖抬头看了看日头，低声劝道：“大人稍安勿躁，黄员外那里宅子已准备妥当，王爷到了即可安顿……”

旁边胖胖的黄玉林闻言点了点头：“大人放心，我家那处别院修好后还无人住过，想来王爷暂居些日子，该是无妨的。”

李寅眉头微松，忍不住朝着城门的方向瞥了一眼，嘀咕道：“昨日送消息来的人已是说了，队伍足有上百人呢！这一路走了两个月，只怕人人又饿又累，也不知道准备的那些吃食够不够？”

钟大湖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怕员外笑话，县衙原准备发俸的五两多银子已是全拿出来了，若非员外高义，另外捐出五两，只怕单是这一顿，我等都招待不来啊！”

黄玉林连忙拱手，谦逊道：“应该的，应该的！”

李寅跟钟大湖对视一眼，想到那上百人还不知要在杨江县待多久，只觉更发愁了。

杨江县地处偏远，又山脉纵横，适宜耕种的土地少而贫瘠，以至于百姓长年吃不饱，县治能收上来的税赋就更不必说了。

突然多出来上百人，别说好酒好菜招待做不到，每日便只是粗茶淡饭，也得一大笔银子啊！这让他上哪筹措去？

“这么个穷地方，偏生来了尊大佛。但愿这王爷性子好些，不是那等鱼肉百姓的，不然这杨江县，只怕要遭大难了！”

眼见着日上中天，又慢慢往西偏去，却还没见郁寒川等人的影子，钟大湖忍不住劝道：“大人，要不还是先回去用饭……”

话音未落，一个衙役飞奔而来，气喘吁吁道：“来了来了，人来了！”

等李寅和钟大湖黄玉林等人整理了仪容赶到城门时，郁寒川一行的车马已是遥遥在望了。

片刻后，上百人的队伍逶迤而来，李寅赶紧上前要见礼，看到最前方骑在马上的人时，却不由愣了一下。

怎么是个女人？

女人高居马上，身形笔挺，神色睥睨，并无半点时下女子婉约羞涩的模样，淡紫色披风裹着她纤长紧致的身躯，她姿态随意，目光却冷漠锐利，像一只鹰，令人不敢直视。

流放这一路对于纪颜来说其实算不上特别辛苦，至少比起末世时候动不动要跟丧尸贴身肉搏，要舒坦太多了。

虽然没什么危险，但一直赶了近两个月的路，也实在是枯燥乏味，这个时代的路又难行，坐在马车里一直颠簸也是难熬，于是等到了南边气候渐渐温暖了，纪颜就脱下棉袄，迅速跟李南山学会了骑马。

现今她骑着马，打头第一个进了杨江县年久失修的城门，眼见着李寅等人愕然失语的模样，也无心搭理，直接一提马缰，正式进入了郁寒川的封地。

杨江县给纪颜的第一印象，只有一个字，穷。

官员人数少，衣着太简朴，穷。

百姓身无二两肉，神色麻木，见了生人像惊弓之鸟，穷。

城墙矮小，坍塌得厉害，别说敌人，只怕连野兽都能随意出入，穷。

李寅原以为紧跟在纪颜身后，第二匹马上的络腮胡男人，应该就是燕王了吧，结果刚要跪下行礼，这男人就从马上一跃而下，恭恭敬敬掀开了后面马车的帘子。

得，原来燕王竟然坐在马车里。

等跟郁寒川打了照面，他们的神色就更复杂了。

这个燕王瞧着倒是丰神如玉，笑容和熙，奈何竟是个残废，两条腿软软地耷拉着，还得靠婢女扶着才能坐起来！

跪下行礼又马上被叫起，李寅定了定神，决定还是按原计划行事。

“给王爷王妃暂居的宅子已准备好，乃县中黄员外家的别院，还请王爷王妃勿要嫌弃！”

郁寒川却并未点头，只含笑冲纪颜道：“王妃以为如何？”

纪颜回头，毫不犹豫道：“往后咱们还得在这里长待吧？住别人家，不妥。”

李寅等人诧异地看着纪颜，这气势凌然的女人，竟是燕王妃？

住什么地方燕王做不了主，竟得燕王妃点头？

其他人对燕王妃的行为也丝毫没有异议？

李寅恍惚了一瞬，才苦笑道：“好叫王爷王妃知道，杨江县百姓穷困，商业凋敝，已是多年税收不丰，若要建新的王府，实在力有未逮。微臣有罪，请王爷责罚！”

李寅再次跪下，已做好丢官去职的准备。

在杨江县待了近二十年，蹉跎半生却毫无建树，想到终于要离去，他心里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怅惘。

好在老家还有几亩地，带着妻妾幼子回去，总不至于饿死，只可怜老母亲一把年纪，又要随着自己长途跋涉了，也不知她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李寅身后的钟大湖等人也是心有戚戚。

他们都是本地人，从前李寅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