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思南(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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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没见过他口中描绘的景象,她还没长大,还没离开这吃人的牢笼——
她还有那么那么多的未知,想要去了解;
可,这残忍的痕迹,却偏偏是她最为熟悉的——
这一条条、一道道,都是那短暂而丑陋的每一个瞬间;
它们会攀附身躯,吸食血肉,成为经年累月下,永不能祛除的印记。
年幼的二人有着令彼此意外的默契。
关于这日的事,再无人提及。
眨眼间,天气渐凉,午后再无闷沉不畅的呼吸,额间也再没滚落的大大小小汗珠。
只二人的活动范围,从孤儿院附近的大街小巷,固定在了这天桥一角。
这里方便折回,不容易错过,不大会被发现;
这里随着渐落的气温,摊贩将两边填充得拥挤,各色琳琅满目点缀起了这无望的一隅。
“小丫头,来求个签啊。”
天桥旁,不知何时,来了个年长的老者。
破旧带“卦”字的旗子被随意斜倒,倚靠在旁,洗到发白的带补丁方布上,散满了陈旧的物件。
席地而坐的老者,头发花白,看着瘦小,却健步如飞,精神矍铄;
此刻,正向着不远处的她,笑着招手。
小少年警惕投去一眼,一把抓住了正感新奇的小小姑娘;
却在她噘着嘴,眨巴着一双写满了“想去”的眼中,败下阵来。
嫩绿的裙边铺散地面,明暗交替下,像是被重新点上了鲜亮。
她学着面前老者的示范,有模有样地摇动起签桶;
面色虔诚,在这午后,于他眼前,奏出曼妙的乐章。
老旧的深褐色签条跳落在地,朱红色的三个字在岁月的磋磨下,发出陈旧的恭贺。
“恭喜啊恭喜,‘上上签’。”
眼见老者连看都没看,直接脱口而出,再一瞧,一旁的纸上,正明码标价;
小小姑娘起身,双手叉腰,企图拿出些气势来,亦是给自己壮胆。
“你看都没看!”
随着签条被竖放至面前,三个大字清清楚楚展现,小小姑娘一愣,又快速支棱起了松散下去的双肩,
“我看——你这里边都是唬人开心的。”
说完,做了个鬼脸,向着一旁跑去。
摊前阴影随着远去的她,一并离开,老者嫌弃地侧过了身,避开这夏末阳光。
“嘁——”
小少年一瞥嘴,一提唇,满面嘲讽,
“江湖道士,净会唬人。”
“唬人?”
老者捋着胡子回头,笑得意味深长,
“远是远了些,但你这不是寻到了吗?”
抬手一指回归原位,正偷看这处的她,
“‘大吉’,‘上上签’啊。”
后来,这句话曾出现在无数个深夜中,数不清的难捱下。
那时,一知半解的他并未深究,但若是从后向前翻看去,这才发现,竟不知不觉,伴他度过如人间地狱般的每一个呼吸间。
他陪她走过四季,看过春夏秋冬,她亦是他通向以后的,唯一且仅有的——
生途。
“我就说嘛,你看着和我差不多呀,怎么可能十二岁!”
这是他不经意说漏了嘴,再不能借着那大半个脑袋的身高,装模作样。
“生辰?你是说生日?”
她蹦蹦跳跳,笑着上前,
“那我还比你大些。”
她伸出食指,逗那只流浪“大黄”似的,勾了勾他的下巴,
“叫姐姐。”
可是后来,孤儿院内的大龄孩童们,在这个破败院内,在他们约定好的那个时间里,先姗姗来迟的他一步,找到了她。
“你这个连爹妈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哈哈哈哈哈——”
他跨进院内,即是额头渗血,被一群人圈围在内,跌坐在中心的她,
“你胡说!”
倔强又坚定的声音扬起光柱下密密沸腾的尘埃,敲碎尘封许久的过往。
“我都看到资料了,你父亲一栏,写的是‘生父不详’,你虽是你妈一人带大的,但你和你妈,都不是一个姓!”
可此刻作恶的她们、他们,似乎都忘了,为何自己,会出现在名为“孤儿院”的地方。
被惹怒的幼兽猝然反击,一片混乱中,空手难敌四拳;
到后来,简直就是单方面承受挨打的她,终在一记惨叫声中,结束了这一切。
也不知是谁先发现了从地面隔空腾起的小石子,接二连三地向人群投来;
小石子不够,那就从残破的墙面处,抽出一整块板砖,毫不留情,又精准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