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痕(一)
幸矣看向面前作为合伙人的尤羡慈,刚要开口说话,屋顶上的物件却突然滚落而下,砸在地面,笔帽笔身分离。
二人齐齐顺声回头。
只见钢笔顺着落地惯性,直向二人滚动而来。
幸矣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的物件,只觉自己此刻的酒,定是还没醒。
“那支钢笔?”
幸矣怀疑自己还醉在梦中,下意识脱口而出。
尤羡慈疑惑地看了看地面的物件,再看了看神色古怪的幸矣,
“这是昨日在‘遗愿投’——‘投’——”
看着地面那支现代钢笔,幸矣愣愣接话,
“遗愿投递站。”
尤羡慈实在是记不住幸矣起的那个,古怪又拗口的名字,只继续说道:
“我见它很是新奇,便带来给你这个幕后东家过过眼啊。”
继而想到昨日一杯倒,还时刻不忘抱紧怀中银票的幸矣,尤羡慈嘀嘀咕咕,
“真是掉钱眼儿里了。”
尤羡慈被幸矣给自动忽略。
她不知该作何反应,空白片刻,只伸出手去,轻颤着指尖,想要将钢笔捡起。
却听外头传来管家的一句:
“梯子来了,老爷,梯子来了。”
随后便是幸矣那陌生爹:
“让我进去看看,阿矣是否有碍,怎的半天都没声儿。”
尤羡慈一听,立马将幸矣从身上推下,快速捡起不远处的笔帽与笔身;
接着,就这么当着幸矣的面,从围墙边提功,翻身而过。
幸矣被推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见尤羡慈这般一气呵成的动作,向着他离去的方向张嘴无言半晌,才喃喃自语道:
“功夫——确实不错啊,尤少东家。”
随着富甲一方的幸家老爷为了见一见院内的女儿,哆哆嗦嗦地踩着梯子,费力挂上墙头时;
入目,便是自家女儿坐在地面,双手撑于身后,朝向对面围墙,看着墙头一脸呆傻的画面。
* * *
那一日,是幸老爷捏着鼻子,皱着眉,吩咐下人准备了醒酒汤等若干汤汤水水。
而由内向外冒着一身酒气的幸矣,就这么被一通乱灌后,于床上躺了好几日。
是幸矣忘了,大京朝的“她”,有多弱不禁风;
也是她,小看了醉酒还在屋顶吹一整夜冷风的威力。
床榻上,睡梦中的姑娘仍不安稳地蹙着眉。
场景从那一支钢笔,突兀转到了现代。
儿时母亲离去前的画面虽已变得模糊,但抚摸着她脑袋的手掌却仍旧温暖;
可一眨眼,又回到了孤儿院时,被一帮孩子围堵在角落,孤立无援的墙面泛出冰冷的触感。
转身想要逃跑的幸矣,却见有人向她伸来一只手;
一如先前醉酒入梦时,坚定将她拉出混沌而漆黑的世界。
睁开眼,幸矣呆愣愣地看着帷帐顶,浑身无力,久久不能回神;
眼前却随着绣线的纹理,开始出现层层叠叠模糊的倒影。
还不等幸矣细瞧,却听屋内传来不小的动静。
“赶早不如赶巧啊。”
尤羡慈大喇喇翻窗而入,见幸矣半撑在床沿,掀开帷帐一角正向他看来,脸上顿时露出了个神秘的笑来,
“给你带了样好东西。”
说罢,便转过身去,探出窗口,从冒出了小半个脑袋的常青手中,接过了一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物件。
也不等常青站稳,尤羡慈因双手捧抱着物件,便抬脚将两边窗户大力踢上。
这一举动,让还来不及回身站定的常青冒出呼痛的:“哎哟哎哟”几声,也让身后正费力撑于床沿,准备起身的幸矣翻了个朝天大白眼。
“我说尤少东家。”
幸矣看着故弄玄虚,抱着物件也不回身,只小心翼翼地向她这处退来的尤羡慈,一时语塞。
“你猜猜,你猜猜,我给你寻来了什么不得了的物件来。”
尤羡慈献宝似的,还不忘谨慎仔细地频繁确认着脚下,生怕被什么绊倒。
幸矣见他这模样,一时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尤羡慈应声转过,见幸矣难得这般开怀,也不自觉地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外头阳光穿过窗棂,光影投落地面,分割成等比例窗格;
细小的尘埃随着笑意起起伏伏,暖洋洋撒于半空中飞舞。
尤羡慈怀中之物被揭晓,幸矣双眼蓦地亮起,嘴里下意识发出“哇——”的一声赞叹。
尤羡慈见状,满脸倨傲地昂着下巴,一副:
“我就知道,这定拿得下你”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