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哥
“刘铭晟,我想你了。”我抓着听筒,另一只手捏着剩下的一枚一元硬币,摩挲着摩挲着,摩挲出粘稠的汗液,刘铭晟那边没有回答,只有开门关门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想听你的声音。”我的手已经放在了电话亭的台子上,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头抵在亭子的塑料边缘.
“刚到卫生间里,怎么了?怎么哭了?”他温柔地问我
“我妈妈要结婚了,我该怎么办呢?”
“什么时候的事?”刘铭晟问我,他的声音里多了几丝紧张,我的头发凌乱地飘荡在前面,几片大的黄色梧桐叶子飘到了我的面前,我用脚轻轻把它们踩碎,“咵嗤”一声,它们变成了碎片“今天晚上一起去吃饭了,他们说明年夏天等我高三毕业后就结婚。”我移开自己的脚,风把叶子的碎片吹着哗啦啦地跑,跑到了灯光也够不到的地方.
“没关系的,阿姨会一直爱你的,不管到哪儿,不管任何时间,她都会爱你的,我也会,无论沧海桑田如何地轮回,我都会爱你的。”
我呜呜咽咽地哭泣,抱着听筒,突然“叮”的一声,电话自动挂了,我急忙去投剩下的一枚硬币,可它在进口的地方突然掉落,掉进了一个开裂的砖缝里,我趴在那儿,使劲儿用指甲往出扣,边扣眼泪边“啪塔啪塔”往下掉,把砖块全部染蓝,指甲盖和□□连接的部分撕裂开来,有小血滴渗透出来,秋季凌晨两点钟的时候,我软坐在无人的街道上,像个傻瓜.
高三毕业后,我得到的消息不仅仅是他们要结婚了,还有我和妈妈要搬到巫溪镇,那是我最忍不了的,我和妈妈争吵,和她反抗,最终得到的依旧是我们必须搬往巫溪镇,而那段我几乎要奔溃的时间里,刘诗龄出事儿了,刘铭晟他们家上下闹得鸡犬不宁,他根本没时间来理会我这件小事儿了,我就这样离开了忆城,带着恐惧的心情,后来的后来,居然渐渐地就融入了这个家庭,到底不是怎么亲切地恰如其缝的融入,只是不再感到惶惶不安.
我披着针织披肩,在厨房里炸红薯片,爷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季晨羡在一旁看一本美术类的杂志,他眼神飘忽,明明盯的是杂志,可眼神却像是看地面,我把炸好的红薯片放在桌面上,递给爷爷,然后又推到季晨羡的面前,他看了一眼,取出一片,在嘴里嚼了半天,依旧一句话不说,他的世界似乎永远都远离人类。
我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看的书“你准备学艺术吗,看这些。”
他摇了摇头。
爷爷在一旁掺了一句“他要学理的,以后当医生。”
我不再说话,桌子上放着一杯茶,几片翠绿的茶叶在水里飘飘荡荡,卷曲出妖娆的姿态,水汽从水面一直往上伸,最后晃晃悠悠地伸进这细密的空气里。
手机一直在响,我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字“齐阳洋”,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了,季晨羡转头看着我的手机屏幕,我接了电话,起身朝阳台方向我的房间走去,季晨羡一直看着我从他的视线里渐渐掉出去。
齐阳洋问我假期回忆城吗?我看着窗外孤立的楼层和远处萧瑟的云朵,大股大股的气体从天边巨大的烟囱里冒出来,然后急速地向空中盘旋,化成一朵一朵没有养分的云朵。
我告诉齐阳洋,自己会回去的,毕竟姥姥还在忆城呢。
我很想问齐阳洋信里的事儿,问刘铭晟现在在做什么,问他生活的好吗,他有没有在心里有一点点地想念我,这份想念有多少,足够支撑我们重新见面吗?但是我觉得问多了很无意义,我们已经彻底的离开了彼此,他有了他的爱人,我有了一个不怎么爱但却可以和我说早安午安晚安的男朋友,我缄口不问,反而和他拉起了闲话,问他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发生吗?
他直接有力地回答“慕晓晓回来了。”那一句回答突然坚实有力地捣在胸口上,没有鲜血,但内心却疮痍残生。
那个满脸笑容的女子浮现在我的眼前,她转过头肆无忌惮地笑,发出银铃般的声音,在黑暗中安静的空气里笑着搂着我,同我说关于女生之间羞怯的话题;她在午后沉闷的大街上突然笑起来,整个街道都被这笑声炸开一个口子,热闹汩汩地流出来;她在黄昏对着巨大的喷泉“咯咯”地笑着,声音婉转,她的眼眸清澈如水,脸上都是没有一丝俗气的笑,那是直击灵魂的笑,像是蒙娜丽莎一样的笑。突然那笑戛然而止在那个夜晚,她在彩色的灯光里哭着闹着,然后我再也没有勇气面对她和她藏在笑容里的忧伤。
“她还好吗?”我的那一句久别的问候缓缓地飘出来。
“她应该是我们中间最好的吧,不费一丝一毫的力就拥有了那么多的财产,又是出国留学的,又是坐拥众多男友的。”齐阳洋是笑着说这句话的。
我默然了,我不是问她生活好不好,而是问她的内心还好吗?只是一个人的内心藏得太深,谁人又能窥探地出她的内心到底好不好,即便不好,当她堆满笑容的时候,你就以为她的天空灿烂如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