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厨房里散发着浓重的中药味儿,源头是咕嘟咕嘟冒着泡的一口生了锈的锅。
客厅狭小杂乱,堆满了家具用品,略见收拾过的痕迹,客厅在阴面,没有窗户,所以略显阴暗。一个卧室,是有床的,还有一个杂物间装成的卧室,要比正常的房间小很多,没有床,只有一个地铺。
这间房在一楼,因为漏水而十分潮湿,楼道里陈年的朽味儿渗进房里,房子南北不通,只有卧室有一个窗户,因而常年闷热。
卧室里传来一声明显地压抑着的咳嗽声,然后又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有人下了地,还未起身时却被叫住——“爸,等下,我来扶你。”男声温和清润地响起。
接着,一道专属于中年男性却夹杂着苍老衰弱的声音响起来:“不用,安安,你学习,别管我,我去看看药熬好没有。”
江安作罢,动了动自己的腿,被生生折断时的疼痛还残留在此时,敛了敛眸,默然道:“好,爸,那你慢点儿,拿住了壶,别洒了烫到自己。”
“诶,不能。”江平心中一暖,心里有无限的温柔。
自从妻子去世,江平忍着病痛上工,勉勉强强能支撑着家中三人的生活费,可他的病情反反复复之后,无法去工作,但家里的钱又开始紧张,有时候一个月都不能让孩子们吃上一次肉,可让他欣慰又心酸的是,孩子们从来不主动要买什么好东西。江安学习特别好,江笙学习也还不错,这也让他有了些底气。
江安前不久出了意外,腿落下了毛病,当时江平的病被刺激地又开始反复,江安那时总忍着疼,因为怕爸爸姐姐担心而不说。江笙明明要中考,却不得不分心照顾他们,想到这儿,江平的心又开始愧疚心疼。
回过神来,江平把药倒出来晾着,然后走到另一间杂物间改造的卧室里——这儿是江笙的屋子,关上房门,颤巍巍地拿出键盘带数字的老人机,拨了出去。
几声“嗡嗡”过后,电话接通,那边响起了清润的女声:“爸?怎么了?”
“笙笙,在哪儿呢?”
江笙把手机夹在肩头,继续着洗碗的动作“爸,我在咖啡店。”
“怎么样?累不累?人多不多?忙得过来不?”
江笙动作不停,天气渐热,在这样一个后厨的小房间里,四面都没有窗户,只有一个门开着,然而却没有一丝流动的空气,又闷又热,汗水从发间淌到下巴,然后滴落。
“一点都不忙,还挺凉快。”
江平笑了:“晚上想吃什么?爸给你做。”
“嗯…想吃白菜炖豆腐了,正好家里还有白菜,我四点下班回家顺路带块豆腐回去。”
“好好,那爸把东西都准备好,等你把豆腐带回来。对了,还有零钱吧?”
“有。”
“好,那我挂了啊。回来路上看着点车啊!”
江笙笑笑:“好,爸。”
挂掉电话,江笙擦擦手,把小灵通放进衣服口袋里,然后继续刷碗。
碗好像是刷不完的,就像她的不那么美好的人生一样没有尽头。
父亲对她和弟弟满是爱怜,独自一人苦苦撑起这个家,正因为这样,她不想亏欠。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年轻时工作劳累,导致身体不好,弟弟又遭横祸,腿落下了毛病。
想到江安的腿,江笙心中不由生出了愤恨、心疼和不甘,淡淡的,但始终在心中萦绕着。
江安从小就是个热心肠,姐弟俩都像他们的父亲一样善良,江安原本爽朗温润,眼里一向不愿看见欺负人的事情发生。
事情发生的那一天,江安走在放学路上,因为江笙要中考了,课业繁重,所以留在学校复习,并没有和江安一起回家,江安很喜欢猫,经常会花一两块钱买根火腿肠,去喂路上的流浪猫,他甚至给它们起了名字,白色的带花纹的那只叫公主,黑白相间的叫小丑,黑色的叫警长,还有几只小小的,他还没来得及给他们起名字。
可就在那天,明明是风和日丽的一个傍晚,江安却看见一群少年,在虐猫。
猫痛苦的嘶吼和嚎叫,可那是个小巷,平时不会有人去,江安也是和猫熟了才知道那个地方。
江安看到那群少年,明明是没比他大多少的年纪,嘴里的脏话却连篇的说出来,浑身散发的恶意却让他在这样一个春末夏初的傍晚感到遍体生寒。
“叫啊!再叫啊!”一个人拎起一只浑身是血,断了手脚的猫,表情狰狞而不屑,然后他把那只猫撇给另一个人,把那只气息奄奄的猫放进了一个黑色塑料袋。
地上还有许多只。
江安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回过神来,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胃里翻江倒海,心脏骤然缩紧,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然后额头的青筋开始突突地跳。
他忽然反应过来那只猫是公主,因为他依稀间看到了橘色的、他揉过好多次的小脑袋,现在几乎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