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爱
“寇大人!”游雪书作着揖走来,笑容可掬,川剧变脸都没这么快。
“早就想见您,就是不知道当您的座上宾,够格不够格。”游雪书真诚地笑道。
这两人,哪里像有过节?杜夷初暗暗想。
“二公子也在!几时到的哈尔滨?”游雪书这厢又向张梦实彬彬有礼地行了个日本鞠躬礼。
张梦实已穿戴整齐准备离开,见游雪书行礼,也跟他打哈哈:“哎呀,来哈尔滨我可不敢声张啊,听说最近不太平,别再把我也绑了去!”
说罢,拍拍寇连海的肩头,张梦实又说:“寇大人,快跟大佐的好女婿求求情,说不定你那被绑了的老兄就能回家了。”
张梦实走了,游雪书对着他的背影行礼,人都走出好远他还保持着鞠躬垂头的姿势,这身姿,看上去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日本人了。
寇连海赶紧把游雪书夫妻笼络到一旁,热情招待。
寇连海的生意友人被日本宪兵养的土匪给绑了,托游雪书向吉田求情。
满洲的商人被绑架,这事不新鲜,日本人为了勒索中国人的钱,明目张胆地绑人要赎金,日本政府默许宪兵豢养匪徒,已经形成了一条暴利产业链。
这位在哈尔滨开大车店的商人,今年已经被绑第三回了,前两回花钱赎自己也就认了,今年门牙让人给敲掉了两颗,终于承受不了折磨,想跟日本人求个和,看看能否一次性解决,上个白名单。
这场宴会让杜夷初大开眼界,老祖宗不是一般人,是深城府,明明吉田已经死了,还把事情说得像模像样,滴水不漏。
夜里回家,路上杜夷初的肚子就叫唤上了,晚宴上没正经吃饭,紧着吃蛋糕,那小蛋糕尽是绵绵奶油,不顶饿。
游雪书就坐在她边上,大概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车子开过江沿市场,卖吃食的店铺早已关板,荟芳里的灯牌还亮着,强撑着哈市畸形的繁华。车再往外开,就是一排低矮的砖房,砖房被抠出十来户窄门,是土娼们接客的破屋。有个大脑袋小脚的土娼穿着破棉袄,站在门外,雪落了一身也不知道掸。她正用那双凹陷的眼睛,挑拣着街上逛游的酒鬼。
“常春,在站前的面包店停一下。”
“望哥,我得寻摸寻摸,这个点不一定开门了。”
果然找着一家亮着灯的,丰腴的白俄女人正在橱窗前收拾列巴。
常春抱着列巴从商店里出来,把红肠和面包都塞给杜夷初,杜夷初感谢接过,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再麻烦你在圣伊维尔教堂停一下,我想去孤儿院看看。”
常春看向游雪书,游雪书点头同意。
游雪书见她把红肠装回袋子里,便问:“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我爷爷说不让我在别人车上吃东西,气味不好。”
“正好我也饿了,给我掰一半。”
杜夷初掰一半肠给他,游雪书拿在手里撕肠衣,撕得认真。
“咋不吃肠衣呢?”杜夷初问。
“脏。”
“那些黑点,不是脏东西,正宗的哈尔滨红肠,都是用果木烤的,吃的就是这股烟熏味。”
游雪书停下手,把红肠放进嘴里,三两口就吃没了。
牙口真好。
杜夷初把列巴给他,他腮帮子鼓得老高,摆了摆手,不要了。
杜夷初就又想起爷爷说的:我爹吃饭快,我吃饭也快,就你这小丫头,吃饭磨洋工,拉屎三点钟,你这点玩意,我扶着冰箱门就吃完了,我爹一口就造了!
杜夷初扑哧一声就笑了。
“怎么了?”
“没、没什么。”
雪停了,夜亮得如白昼。
孤儿院的灯还亮着,有工作人员从地下室进进出出,孩子们住地上,他们住地下。
门外的老榆树像看孩子的老人,枯枝上落满了雪。杜夷初走到榆树上挂着的那串风铃前,站住了脚步。
到底怎样才能回到未来呢?她总忍不住想到这个地方看看,地下室的阶梯就在眼前,她就是从那里来的。
“你知道今天和你说话的人是谁吗?”
游雪书双手插在呢子大衣的口袋里,望着圣伊维尔教堂的方向。
“我知道,他是总理的二公子,张梦实先生。”
“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多。”游雪书的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您生气了吗?是不是怪我今天多嘴了?”
游雪书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杜夷初走到他身边,细细端详着他线条锐利的侧脸。
“张梦实先生是位令人尊敬的人,是值得信赖的。”
游雪书转过头,也细细打量她。那眼神让杜夷初感到很不舒服。
“不在职,也不问世的二公子,居然要求和你交换通信,□□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