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色
杜夷初仰过去的时候,下意识地搂上了他的脖子,那一瞬间,她几乎是挂在了他身上,两人跌落床边时,幸好游雪书的反应敏捷,双手撑在了她的两侧。
床幔被两人冲开后又合上,光透红色的床幔,狭小的空间里,所有的感官都被激发,他灼热的呼吸、皮肤的温度、深黑的眼眸,冲开了她从没开蒙过的悸动。
她想此刻自己的脸,应该像水果摊上被红色灯光笼罩的草莓。
她就是这样一个爱溜号的人,前男友跟她调情的时候,她总是说些有的没的破坏气氛,其实只有自己知道,她只是试图缓解尴尬而已。
然而这一次,她没有说话,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如果时间有裂缝,空间会扭曲,那么一定就是现在。
反而是,头顶的人,先开了口。
“我还有个问题。”他僵在那里,保持着强撑的姿势,丝毫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杜夷初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说:“您、您说,祖宗大人……”
他的气息扑打在她的面颊上。
“关于二次剪应力。”
杜夷初实在受不住他的眼睛,它太深,像个黑洞。
她别过头去,说:“抱歉,你给日本人做研究,我不能再回答你任何关于学术方面的问题了。”
杜夷初说完,咬住了嘴唇。
他往她欲滴的唇上看去,像看着某种实验过程那么看,认真而急迫。
杜夷初又闻到了一丝香甜,那味道让她忍不住闭眼,忍不住想把一切感官都关掉,独留嗅觉来接收这令人愉悦的味道。
她的耳朵听见头顶的喘息声更加粗重了,他的呼吸声竟然也能令她愉快。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他几乎是从床上弹跳起来,走出了帐幔!
突然间失去那股温暖的巨大覆盖,杜夷初无助地仰躺着,她的心弦,竟然拨了一声失落的悲调。
“游先生,”是百惠的声音:“大佐回来了。”
“知道了。”他的声音如常。
门开了,百惠走了进来。
杜夷初赶紧整理衣发,掀开床幔走出来。
百惠问了声好,眼睛很亮:“美奈子小姐好。”
杜夷初掖了掖刘海,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
百惠手里拿了一个陶瓷娃娃,故意朝外大声说:“姑爷,美奈子小姐,这是川纱夫人送给您的陶偶。她让我跟您说,在川纱夫人的家乡有个习俗,女人生孩子是很危险的事,做母亲的,会给女儿准备一个娃娃当替身,等您有了好消息,就摔碎它,能够帮您挡灾。”
百惠说完,像完成任务一样,把陶瓷娃娃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门一关,屋里的两个人都羞红了脸,却也都清明了许多。
杜夷初沉默着走向桌前,拿起那个陶瓷娃娃看,巴掌大,类似晴天娃娃,只不过塑了女孩的脑袋,上了色彩,头上还有个绳,大概是需要挂起来的。
杜夷初把它握在手里,失神地把玩,低声说:“这小人儿,很可爱,收起来吧,等以后你们有了……好消息,让它替你们挡灾。”
他没接话,她也没回头,他似乎在原地静默了一会,继而走向了书桌。
他今天似乎没安排什么事,搬来了好多外文书籍,一坐就是一整天,他埋头看起书来,也是没时没晌的,而杜夷初也在书桌对面坐下,可今天,却完全没有了学习的心思。
一起用了餐,然后就是看书,谁也没说话。
晚上他兀自躺到床上去休息,也没和她礼让,杜夷初坐在书桌前,翻了几本没滋没味的书,不知不觉就趴桌上睡着了。
一阵很轻的敲门声叫醒了她,她醒来时,天还黑着,一看表,已经五点了。
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肩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件外套。
望一眼,床上的人已经不在了。
进来人是百惠,来接应她的。
草草收拾一番,他们蹑手推门出去,清晨,月尚挂钩,三星未落。
百惠将她匆匆忙忙送上一辆人力车,杜夷初不住地回头,百惠向她招手,身影越缩越小。
杜夷初看着车夫嶙峋的背影,一颗心被颠簸得七上八下。
后来,她在她的笔记本上看到一行字,字迹与她十分相像,却像是他的口吻——
“雇车投店,多加小心。”
岁暮天寒,彤云酿雪。
一间中式宅内,跳着日式歌舞。
吉田大佐一拍桌子,音乐戛然而止。
“混蛋!可恶!”
“岳父大人,息怒。”游雪书跪坐在桌前,恭顺地垂下头。
席间还有一位五常县警察署长王崑林,王崑林赶紧赔笑:“大佐息怒,您息怒!嘿嘿!”
吉田又骂了声“八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