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她想看的是夏天的海

第二天，庾荷被推进了手术室。

没过多久，手术中的牌子就灭了。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摘下口罩露出沉重的面容。

“去看病人最后一眼吧。”没有什么，会比这句话更残忍。

是所有希望的破灭，是一颗生命的殒灭。

肖掩双腿瘫软，只觉得天都塌了。

一旁的庾爸庾妈，也已经哭花了脸。白发人送黑发人，谁能经得起这样的打击。

几欲晕倒的肖掩强撑着身子，跌跌撞撞的进了手术室。

病床上的庾荷，脸色白的如雪。她的嘴唇，是从来没有过的乌紫色。

他慌的直接跪在了地上，手足无措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好冷好冷。

他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帮她取暖。

脸上有热流滚过，那是他的泪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正好落在庾荷的掌心里。

“怎么又哭了？”庾荷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她伸手抹去肖掩的眼泪，“别为我难过，你应该替我开心。我以后，再也不会疼了。”

她其实好娇气，好怕疼。

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她被病痛折磨的辗转难眠。她也会疼哭，也会想要放弃为数不多的时间。可一想到，她的父母，她的爱人，她的孩子，她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告诉倾庾，我爱他。”对于肖倾庾，庾荷一直都觉得亏欠。

她陪他的时间，太少了。屈指可数。

“你要照顾好他，看着他长大成人。他已经没有妈妈了，不能再失去爸爸的爱。”

肖掩哭着摇头，他早就做好了随她而去的打算。他知道，这样做对肖倾庾很不负责任。

可没了庾荷，他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

眼见丈夫回绝了自己，庾荷急得好想哭。这个世界上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还小小的肖倾庾。

“肖掩，你答应我，你答应我好不好？”

听着妻子一遍遍的恳求，肖掩的心颤抖得不行。他不应该骗她的，但那为数不多的理智又在告诉他，他最好撒个谎。

他流着眼泪用力点了点头。

“如果你食言了……”庾荷的声音开始变得无力。

“等到我们再次相遇的时候，我一定会……一定会躲着不见你。”

她倒不是不相信肖掩，只是她太想要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肖掩心里轰地一声，几乎要被这句话的力道劈成两半。躲着不见他吗？她向来说到做到。他很想说些什么，可嗓子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爸，妈，对不起。女儿没法再为你们尽……尽孝道了。”庾荷看向父母的眼，越发迷离。

迷离的，似乎眼前的人就要消散。

“原谅我。”

生孩子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图个将来有人养老送终。

可如今，她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却要撒手人寰。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她做了。

庾爸庾妈直摇头。这些日子，老两口不知老了多少。尤其是庾妈，那双眼睛，都快要哭瞎了。

她多想回到那些和庾荷斗嘴的日子，她这才发觉，原来和庾荷斗嘴，是那样安心。

可为什么？她现在才开始怀念。

“把我的骨灰撒进大海。”庾荷从前总笑，笑那些电视剧里的人临死之前最常说的就是这句话。

滥俗又老套。

“我不！”肖掩也有不讲道理的时候。

他流着倔犟的眼泪，就是不愿意给一个允诺。

他还以为呢。以为坚持倔强就能改写结局。

男人悲伤难过的样子，看得人好心疼。庾荷好想抱抱他，可是，她没力气了。

她眼中带着晶莹，最后一次摩挲着肖掩的脸颊。

说：“谢谢你爱我，我真的……真的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其实，我想……我想看的是……是……夏天的海。”这句话末了，庾荷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她最喜欢的事就是夏天去看海了。可是啊，她再也看不到了。夏天，还有三个月那么久。久到，她根本等不起。

一旁的检测仪发出刺耳的滴滴声。刺耳地，像是要挖去人的心脏。

刚刚还在男人面庞上的手，直直的坠落。那只重新加工过的素白圈戒指，也躺在了白的刺眼的床单上。

始于洁白，终于洁白。

只是到了最后，戒指里圈刻着的字母。都没被主人注意到。

是YdoveX。——庾荷，你爱肖掩吗？

他明明知道。她明明一开始就告诉了他。她说她不爱，可他还是不死心。

他偷偷在戒指里写下这个问题，为的就是奢望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