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
“这些年您对外公和舅舅的照拂我都看在眼里,没有说破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伤及根本的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他已经恢复平静,“可这次不一样,如果不是夕照的几次提醒,盛通这次就是死路一条,我也是。”
他看起来一切正常,可略显颤抖的声线还是泄露出几分极力遮掩的苦痛。
“所以妈,我能不能拜托你,不要觉得我的忍耐……都是理所当然?”
门外。
陈夕照抬手勾起耳旁的发丝,露出一早就放入的耳机。
她听见了屋里的谈话,从一开始就听得一清二楚,当然没有错过盛知樾的这一句。
这句……计划之外的真情流露。
“嘶……”
她按住胸口,眉心纠结地吸了口气。
被这阵突如其来,类似蚂蚁噬心的疼痛搅乱了思绪。
这种情况她很熟悉。
往日在大业,她每见无辜百姓因战事牵连被迫沦为流民,衣不蔽体易子相食时,总会生出这样的疼痛。
那是怜悯,是无能为力的愧疚。
可刚刚又是怎么回事?
她如今既不在大业,盛知樾也不是无家可归的黔首,她的情绪为什么还会被牵动至此?
她的眼神半是震惊半是迷惑,和屋里的众人一样,久久不能归于平静。
“我,我……”
翁舒窈呐呐半晌,无言以对。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还是老太太打破僵持,“牵连的人都调查清楚了吗?想好怎么处理剩下的麻烦了吗?”
盛知樾即刻收神,一边整理桌面一边道:“证据确凿,等收假上来就会全部交给法务,后续的事您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老太太舒了口气。
“好什么?你这话是要报警要上诉的意思吗?”翁舒窈立刻反应过来。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不行!”翁舒窈快步上前,“你既然提前发现问题,那损失就不算大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何至于闹到法庭上去?影响多不好……”
“相比这次危机,让人看场笑话已经是最轻的损失了。”盛知樾撇开手,态度异常坚定。
“可是我,可是妈妈真的不知情啊……”翁舒窈顿时哽咽,眼泪扑簌往下掉。“知樾,儿子,妈真的不知道这次会闯这么大的祸,妈知道错了你原谅妈妈好不好?妈不想坐牢……”
盛知樾不为所动,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欠奉。
眼前这副从未有过的冷漠脸让翁舒窈心生惶恐,她说着说着逐渐语不成句,想要再次抓过盛知樾的袖子却被他躲过去。
“呜呜……”
她微微一愣再也绷不住,捂着脸嚎啕大哭。
“我真的不……不知道……呜呜呜,我只是想让你们多看看我……多,多和我说说话,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呜呜呜我对不起……”
她往日笔挺的背此刻弯得不成样子,头发和妆容也露出少见的狼狈。
一旁的老太太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慢步来到翁舒窈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
“呜呜,妈您救救我,您帮我说说话……”翁舒窈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手,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以前是我不对,只要您让知樾改变主意,我,我给您负荆请罪,天天给您端茶倒水呜呜。”
老太太很不认同:“几十年前的事了还计较什么?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小心眼?记仇记一辈子?”
翁舒窈辩解道:“我不是记仇,我就是……”
老太太戳穿:“你就是拉不下这张脸。”
翁舒窈一噎,继续哭诉:“妈您大人大量,既然不跟我计较了那就帮我说说好话,知樾最听您的话了……”
盛知樾眨了眨眼快速收回余光。
老太太沉默片刻果然开口了:“知樾啊,要不这回就算了?看在一切还能挽回的份上,看在你妈已经知错的份上,看在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的份上,就别闹到外头让人看笑话了行吗?”
盛知樾停下手,面露怀疑:“现在情绪上头当然说下次不敢了,认真道歉打死不改,这样的事也不算新鲜,何况我妈什么时候道过歉?”
他顿了顿,收回视线:“总之,这件事您别管了,我心意已决。”
“我刚刚不就道歉了吗?”
“道歉如果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
“那我保证,我保证行了吧?”
“保证什么?”
“保证……保证以后不再掺和公司的事,你自己说了算。”
“还有呢?”
“还有?”
“你大哥。”老太太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