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塑造
一些关于人物塑造的发散。
我觉得人物塑造大部分时候就像我们去了解身边的人一样,其实自己和观察对象都各具认知的局限性(比如:对自身存在误解,或者对他人存在偏见),而且有一个客观问题就是:人的思想、言论和行动这三者并不能完全画等号。所以人物的塑造并不仅仅是写人物的思想、言论和行动,还包括这三者之间的一致、矛盾和割裂。
在这个前提下,我习惯把人物的塑造分成两个类型,一个是“成长型塑造”,一个是“剧情推动型塑造”。成长型塑造重在描写人物人格形成、变化的过程,通常通过人物的出身、成长环境、人际关系、成长经历等方面来塑造人物,交代人物的人格变化。剧情推动型塑造重在展示人物已成型的人格(通常在故事中不会再有太大变化),基本是通过人物在情节里的思想、言论和行动以及侧面描写来塑造人物,而对于人物的出身、成长环境、成长经历等方面一般作弱化处理,或者不作交代。
这两个人物塑造类型,不论是读书还是写作时,我都更喜欢“成长型塑造”。但是在大部分故事里,其实这两种人物塑造都是并存的,因为受限于故事类型、篇幅、侧重点等因素,每个人物在故事里都或多或少具有其功能性,于是创作者必须分出人物塑造的主次(包括不同人物之间的主次和单个人物本身每个人格面的主次),并根据主次关系选择更合适的塑造类型。
比如我以前写故事习惯于只重点塑造女主或者男女主,其他配角通常就比较“单薄”,只展现在特定情境下的反应,如果本身没什么个性,就会更显扁平。现在写的故事类型和侧重点不同,个人爱好也发生了变化,于是对故事里人物的塑造类型选择也与从前不同。比如之前说过,我其实很想写李云珠从前的经历,但她并不是这个故事里的主要角色,如果用“成长型塑造”来写她这个人物,这个故事的本质就会发生改变,主题也会完全偏离。所以正文里对于她过去经历的交代,我更倾向于通过一些“回忆插叙”和侧面描写来处理。再比如一些小人物塑造,因人物在故事里的“功能性”不同,塑造类型也会不一样:郁有旭更偏向“成长环境影响”,邱凡骐则是“情节推动展现”;茶楼那章里孙媒婆偏向“出身和成长经历影响”,虞二爷则偏向“情节展现”。
另外“成长型塑造”本身也存在一些主次关系,因为一个人物除了“现在”以外,还有“过去”和“未来”。对于“过去”的交代一般是人物塑造的处理重点,像前面说到李云珠的“过去”我选择通过片段式回忆和侧面描写来交代,就注定削弱代入感,而重在交代人物过去经历和现在人格的内在因果联系。主要人物也是如此:故事开始的时候,阿念十二岁,小周六岁。阿念十二岁以前的事几乎都是通过回忆片段和侧面描写(包括人物对白)来交代的,小周八岁来到玄盾阁以前的经历——除了阿念在将军府看到的那些——也是如此。如果我选择在阿念二十三岁、小周十七岁开始讲故事,而采取插叙或者侧面描写交代他们过去的经历,这两个人和这个故事给人的感觉或许又很不一样了。(打个比方,就像你和一个人学生时代就成为很好的朋友,与ta一起经历ta的人生、了解ta的想法行为,看着ta毕业、工作、建立家庭,对比你在ta建立家庭之后才认识ta,偶尔听ta说起ta从前的事……这两种情况,你对ta的认识和感觉大概率很不一样。)
不过有的人物塑造也会拿不准选择何种方式更好。比如金晗伶,她并不是那种非常有“个性”的人,在整个故事里她参与的情节篇幅也较少,我虽然很清楚她的出身和过去,却很难从有用的情节中展现、强化她的形象。于是目前对于她的塑造,更多体现在她的行为(包括语言)细节里,而这些又是很容易被忽略的。像她第一次在北山出场,“身为有钱人家的平民(这时在读者看来身份不确定,也许是贵族),居然主动地、平静地与依律不该拥有私产的贱民做买卖”这一点,本身就很说明她这个人的特点(可以对比花灯节时的平民游商对许双明的态度,也可以对比学堂里其他平民、官贵同窗对许双明的态度),同时不论是对许双明还是阿念,金晗伶都会“抱拳施礼”(“抱拳”这一点也是区别于小周和申相玉他们的拱手礼的),这也是她这个人较为平等对待他人的表现(类似的塑造参见叶宗昱,在北山探路遇到许双明时,叶宗昱主动提出“帮我们领路,我们给你报酬”,且最后许双明没帮他们引路,叶宗昱也还是给了他一吊钱当做“答谢”)。而金晗伶在许双明报价后果断成交、在他说碎金不足数“也够了”之后还主动把身上剩下的钱补给他、直言指出阿念那口刀“不是你的刀”、主动提出给阿念打一口新刀……这些也都是她这个人坦荡大方、不拘小节的表现,这也和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和成长环境有关。包括看到阿念一些“无礼”和“孩子气”的举动(威胁店伙计、对金家不重铸兵器的规矩表示鄙夷、胡乱扯散头发等),金晗伶不生气,始终从容以对甚至比较包容,也是因为她本身是家族平辈里最年长的,和弟妹们关系也非常亲近,习惯了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