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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青柠想起刚才看过的笔记,脑中快速闪过一个人名。
她忍住惊讶接通电话,“您好,我是喻青柠,请问您是?”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怯声怯气,谨小慎微的年轻女声:“你好,我是娟子,刘庆梅的女儿,喻红娟。”
“哦哦,娟子你好。”想法被证实,喻青柠坐直了身体,不由得猜测起喻红娟这个电话的来意。
她不确定娟子现在是否知道庆梅婶的身体状况,只能斟酌着问道:“娟子,你给我打这个电话是……?”
“青柠姐,”喻红娟叫完又小心翼翼问,“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可以,我比你大一岁,你当然可以这么叫我啦。”喻青柠听她说话声音畏畏缩缩,放缓了语气安抚道。
“谢谢你。”喻红娟松了口气,继续说,“青柠姐,昨天村长给我打了电话,说了我妈要把地租出去的事,问我晓不晓得。我不晓得这个事。”
喻青柠心里咯噔一声,看来庆梅婶确实没跟她女儿说过。
娟子打电话应该不可能只是为了给她解释这个,喻青柠温柔问:“嗯,然后呢?”
喻红娟在那边犹豫了几秒,说:“我妈虽然没跟我说过,但是我觉得,她把田租出去,可能是为了拿钱给我结婚办婚礼……”
“怎么这么说?”喻青柠心中诧异,难不成这其中还有隐情?
喻红娟在电话那头缓缓说道:“我初中毕业,就跟到镇上的同学来广东厂里打工了。我以为打工嘛,闷到脑壳老老实实干活就可以了,哪个晓得在那个厂里头,你干了好多活不重要,你要嘴巴甜会看眼色巴结人才重要。”
“我从小就嘴巴笨,脑壳也木,莫说巴结人,别个说个话我能听懂就不错了。有的人就以为我在装,以为我是故意的,不服管,对我意见大得很。”
喻红娟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青柠姐你晓得啥子叫‘走路保护费’不?就是他们拿扫把给你必须走的路上扫了两哈,你要走那里过,走一步就要收一步的保护费。”
“还有‘自来水保护费’、‘上厕所保护费’……有一年多的时间,我都以为交这些钱是应该的,每天老老实实交钱。那一年多,我一分钱没挣到,还欠了别个好多钱。”
“后头你晓得我是哪门发现不应该交的嘛?”
喻青柠只有指尖掐着笔记本外壳,才稍稍缓解心中的憋闷,她轻声问:“娟子是咋个发现的呢?”
像是回忆起什么快乐的事,喻红娟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我那天没得钱交‘走路保护费’,就偷偷绕了远路,结果碰到一个也不想交保护费的男娃。”
“刚开始我两个还是各走各的,从来没说过话。直到有一天,他饿晕了倒到我前头。”
“不是饿晕了,是没吃早饭低血糖。”
一道年轻男声出言纠正。
然后喻青柠就听见,电话那头的喻红娟闷笑了声,声音模糊,似在轻轻跟年轻男人对话:“又没得啥子区别。”
年轻男声虽坚持,却仍是轻言细语地跟她解释:“有区别。你看,‘饿晕了’是指一直没得到饭吃,‘没吃早饭’是指我那一顿没吃。”
喻红娟嘟囔着说:“晓得啦,郭老师。”
她说话依然小声,再加上她此时和旁边的人说话,没对着手机话筒,不注意听很可能听不清。
但喻青柠能明显听出来,和刚才相比,喻红娟的这句话生机勃勃。
年轻男人无奈低语:“你啊。”虽是叹气,但他语气里藏着满满的宠溺。
喻青柠掐进笔记本外壳的指尖松了松,真心实意为娟子感到高兴。真好啊,在这种情况下,能有人陪在她身边。
“那次我帮了那个男娃儿,后头我们两个就渐渐熟悉了起来,听他说我才晓得,原来那些保护费,都不应该交。”
“那你们反抗了吗?”
喻青柠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喻红娟停顿了两秒,说,“光晓得也没得用,我那时候又矮又小,郭子义,也就是那个男娃儿,我现在的男朋友,也瘦得跟个麻秆样,莫说反抗,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当时也是觉得工作不好找,”
“结果我们再小心,还是遭发现了。我有天绕路,遭收钱的那伙人看到,他们找我要钱,喊我把之前没给的钱补齐。我没得,他们就把我拖到食堂外头洗碗的地方,把我脑壳按到水龙头底下,水开到最大,对到我的脸冲。”
电话那头喻红娟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我还在想,就那么死了也好,就是可怜了我妈,她辛苦了一辈子,没过过好日子,我还没挣到钱好好孝敬她。”
说到了最在乎的伤心事,她原本只是哽咽的声音溢出哭腔。渐渐的,那微弱的哭腔又像冲垮堤岸的洪水,越来越凶猛。
喻青柠听见她的哭声,再一联想庆梅婶现在的身体状况,心都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