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
南靖皇帝在大殿内急的焦头烂额,脚下的青石板就像是有岩浆一般烫脚,令人根本站不住。
很快,便有人夺门而入,皇帝似乎是听见了动静,眼眸里闪过一丝喜悦。
然而来人一来就低着头,双手按在地面上正微微颤抖,汗水顺着下颌滴答滴答的落在地面上。
皇帝心里咯噔一声,心中早已了然一切,呆呆的楞在原地。
“皇上,柳州没能守住,北齐攻进来了!”
另一人道:“皇上,宣州也没能守住,守城的花将军战死,其头颅被斩下来挂在城楼示众——他们要求我们归还质子楚疏桐……”
“皇上……”
坏消息接踵而至,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满朝文武无一人感言,全部低头沉默。
皇帝的手指剧烈颤抖,没想到深呼吸了一口气后,竟然昏了过去。
南靖皇帝卧病在榻,太后变成了南靖唯一一个有话语权的人。
只是太后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这些年她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常常一睡就是一整日,醒来的时候也不过寥寥几个时辰而已。
只听叮铃一声,太后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咱们现在,还有多少人?北齐来的人,又有多少?”
太后此言一出,花琉璃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了几分,简直称得上是一片死寂。
原本替太后捏肩的花琉璃手中的动作甚至停滞了一瞬,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她道:“北齐来了整整五万大军,而咱们现在只剩八千了。而且花将军还……”
突然,太后又接连咳嗽了几声,方才堪堪灌下去的药又尽数吐了出来。
霎时间,婢女乱成了一团,手忙脚乱的为太后处理着呕吐物。太后缓了好一阵,像是下了决心一般,“你说下去。”
花琉璃顿了顿,道:“花将军战死,其头颅被挂在城楼上,身体也被曝尸三日。”
话音未落,花琉璃便见太后的眼睛里有泪水砸下来,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在花琉璃眼里,太后总是雍容华贵的太后,似乎没有什么喜怒哀乐。她猛然见到太后落泪的模样,不由得吓了一跳。
太后哭的隐忍,只有微微的啜泣声能被花琉璃捕捉到,稍远处些的婢女甚至很难发觉太后情绪的变化。
花琉璃拍了拍太后的肩膀,将帕子掏出来细心为太后擦这泪:“姑姑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现在应当振作起来,不能助长北齐的气焰啊。我们定能为花将军报仇雪恨。”
太后点了点头,望着窗外的梅失神了许久,“先派人去找楚疏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太后又呕出一口血,“花将军战死,大家都觉得大靖的主心骨已经断了,对吗?”
诚然,花将军乃是护国大将军,被百姓称为战神,简直是战无不胜。
多年来蒙古十二部多次进犯南靖边境,若没有花将军多年来兢兢业业,便没有如今的南靖。
百姓曾戏称,南靖若无花武鸣,便称不上是中原之主。
花琉璃如鲠在喉,用沉默回答了太后的问题——朝堂上早已乱作一团,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变卖家产为自己谋生路。
太后陡然起身,花琉璃连忙跟上去:“姑姑,您这是去哪?”
太后的银发上的发簪随着步子轻轻摇曳——那是太后被封妃时先皇所赠,是成为人妻的标志。
然而,太后在一铠甲前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个通体雪白的铠甲,在日光的映照下,铠甲就像是白虎一般,散发着震慑的气势。
太后的眸子里似乎有些动容,双手在铠甲上抚摸了一遍又一遍,像是在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慈爱极了。
“这是我年轻的时候穿的铠甲,没想到现在还完好无损,真是难得。”
花琉璃闻言,不由得向前上了一步:“姑姑,您是要……?”
太后嗯了一声,低头专心致志的擦拭着手中的长枪。
有那么一刻,花琉璃觉得姑姑似乎还是年轻的时候,而那时候的花琉璃只是个不高的小姑娘,她像是看神明一样看着自己的姑姑,希望有一天能和姑姑一样驰骋沙场。
花琉璃曾见过太后曾经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奔驰,她头顶万里长空,胯下骏马,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曾几何时,花家甚至有和天子抗衡的力量。
天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花家被迫嫁女,而大部分兵权随着太后花无常的嫁妆一起回到了天子手中。
天子不愿太后花无常有任何子嗣,便下药弄坏了花无常的身体……
这本是权势的斗争,却牺牲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姑娘。
那个名叫花无常的姑娘早已在册封礼上已经被葬送了,留下的只是太后花氏。
太后将长枪握在手中,问花琉璃:“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