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慊慊心意纸难书
听言,章咏春惊怔不已,嗔道:“轻浮!”说完,便转身折回到了屋里。
她本以为这个轻浮无礼的郎君会厚脸皮地跟进来,哪知他这时候却又似个正人君子般,竟规规矩矩地立在檐下,目光都不曾往她屋里瞅上一眼。
章咏春只得让紫苑去将人请进来,哪知紫苑却满脸无奈地回来向她道:“萧郎君不敢进女公子屋子,要请女公子出屋在院中的树荫下说话。”
“不敢?”章咏春并不信萧期的说辞,却也没有在紫苑面前揭穿他,“既如此,那便命人在院内的树荫下设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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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期此次前来侯国,实则是与宜阳公主合作后的一次行动,要在侯国及附近州郡招兵买马,利用他朝廷使者的身份说服附近州郡营救出楚王孙。
宜阳公主虽有篡夺帝王宝座的野心,却并未在荆州立稳脚跟,手中兵力更无法与朝廷抗衡。
因此,她才想要拉拢萧家和侯府。
作为开国功臣之后的萧家,其子孙不但统领着羽林禁卫军,作为熹宁帝心腹近臣的萧期更是以侍中身份兼任着北军中侯一职,监管北军五营,虽位卑而权重。
羽林卫是守卫宫城帝王的一支禁卫军,北军五营又是拱卫京雒最主要的力量,熹宁帝将京雒与自身安危系在萧氏一门身上,可见其对萧氏一门的器重信任。
而侯国境内的山川丛林间常年流窜着诸多山匪流民,剿之不尽。当年,年轻气盛的章世子主动请缨,入山剿匪,几场恶战厮杀,自此便让这些山匪流民俯首帖耳,甘愿归顺受降。
然而,这些人归顺的并非朝廷,而是章世子。
这样一群不受朝廷约制的散兵流民,正是宜阳公主想要拉拢收编的;而要让这群人为她所用,唯有让章世子听命于她。
侯府众人,无疑便是章世子的软肋。
萧期知晓,宜阳公主能如此爽快地答应与他合作,并非是信任他已真心归顺了她,实则是想通过招兵买马一事离间他与熹宁帝之间的君臣关系,将他的后路堵死,只能投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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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权谋心机,萧期本不愿向章咏春透露,无奈这女公子却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早已看穿他欲言又止背后的心思。
当她沉默无言、一瞬不顺地盯着他时,他无法继续隐瞒她,只能如实向她坦白了一切。
而后,他又道:“见你之前,我已见过了侯府女君。她早已与你阿父商议妥当,要将你与小女公子,还有郑郎君母子俩送到你阿父身边,但你阿母打算留下来。”
章咏春道:“既是要离开侯府,阿母为何不同我们一道儿离开?”
萧期正色道:“这些年,侯府女君深得民心,才干魄力远在我阿父之上。如今,贞毅侯回来了,她若是离开了,侯国必定生乱,她须留下来坐镇。”
章咏春良久无言,想着那个被宜阳公主迷惑得六亲不认的阿伯,再看眼前这个与宜阳公主达成合作的郎君,她内心更是愁闷烦苦,已开始怀疑这人也已被宜阳公主收买了。
“我该信你么?”她直勾勾地盯着萧期的双眸,好似要看到他的心里去,“为了宜阳公主,我阿伯丝毫不念人伦亲情,甘为她的裙下走狗,我又怎知你不会被她蛊惑收买?她不是将她的大女公子许配给你了么?我也听说你们是青梅竹马,自小的情分,宜阳公主以此拉拢你,倒也很用心了。”
这番含酸带醋的话虽带着刺,却也令萧期心花怒放,笑着问:“你在吃味儿?”
“不,”章咏春面不改色地道,“我是在怀疑你,萧郎君。”
她眉眼认真,不似在捻酸吃醋,这让萧期也不得不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然而,他却并不急着向她解释,而是从衣襟内缓缓摸出了一卷帛书,郑重递给了她:“这是大女公子托我送来的书信,你看过后,应该信我。”
章咏春一面迫不及待地从他手中接过帛书,一面腹诽着:“既是带来了我阿姊的书信,怎不早些拿给我看?”
这封写在帛书上的书信,她的阿姊只字未提自己与三妹妹的处境,只因错过了她的笄礼而感到遗憾惋惜。这些字句并不能安她的心,更不能打消她对萧期的疑心。
她将帛书小心翼翼卷起,抬眸询问萧期:“你看过这封信么?”
萧期点头:“这封信,不但我看过,宜阳公主也看了。因要瞒过宜阳公主的眼,大女公子不便在信中透露太多,但她的心意皆在这里头。”
章咏春却道:“我能明白阿姊的心意,但你的心意又不在这里头,你让我如何信你?”
萧期道:“你若信大女公子,就该信我这个信使。”
“好吧,”章咏春展颜笑道,“我姑且信你这一回。”
她这分明是口是心非,仍未打从心底信任他,这让萧期有了深深的挫败感,只能叹息道:“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心始终忠于天家,亦忠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