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次日早朝后，熹宁帝便让人给萧期传了话，让他去北宫崇德殿说话。

萧期被宦官引至殿中时，熹宁帝正在批阅群臣奏章，见了他，也不放下奏章，吩咐他坐下后，便问了一句：“阿萝在你府上还老实么？”

萧期苦笑不已：“女公子如今动弹不得，老实得紧。”说完，又顺便将卫萝想要请章怀春为她疗伤的请求提了出来。

听言，熹宁帝的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皱：“她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你代朕转告她，朕会将她接到宫中来养伤，会给她安排宫中最好的女医，让她不必打侯府大女公子的主意了，你也不必替朕盯着她了。眼下，朕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萧期一听要将卫萝接到宫里来，心中不由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内心轻松欢喜，面上却不显，只道：“请天家吩咐。”

熹宁帝从奏章上抬起眼，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侯府大女公子要回武陵，章世子眼下走不开，护送她回武陵的任务，朕想交给你。”

萧期并未听到这样的风声，吃惊道：“天家欲召天下名医修撰编写医书药典，也有意让大女公子协助徐公入东观编书，怎么就要回去了？”

熹宁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望着他促狭一笑：“回去了，朕还能再召她回来。她回去是因侯府二女公子要行笄礼了。朕已为你与二女公子赐了婚，她的身份虽不便公开，但终究是我朝的公主，你竟如此不将朕的亲妹妹放在心上么？你阿父阿母身在侯国，也没将此事告知于你么？”

萧期虽知熹宁帝这番话无丝毫指责之意，但常年侍奉在帝王身侧，与帝王交谈，即便是话家常，他也得小心谨慎，唯恐哪句话说得不当失了帝王欢心。

这段时日，为了盯住宜阳公主府上的动静，他与侯府世子已是好几日不曾归家。直至昨夜奉了帝王之命要将卫萝带到他府上看起来，他始在家落了脚，却是来不及询问家中人是否有从侯国送来的信。

然而，他却不能因职责之故，当着帝王的面为自己忽略了侯府二年女公子的人生大事而开脱。

斟词酌句间，熹宁帝忍不住笑道：“好了，朕还不至于如此不通人情，仅因这点小事便苛责臣子。朕与你说起此事，是想着朕与朕的姑母之间免不了一场干戈，这雒阳城里怕是会再次见血，朕不会让朕的怀春妹妹再次经受除夕之夜的惊吓，便想在见血之前，让你护送她回侯国。”

萧期猜到护送侯府大女公子回乡应只是迷惑他人的幌子，其真实意图应是楚国。

果不其然，熹宁帝随后便命邓石递给了他一封密函，正是楚国楚王孙发来的。

“老楚王病重，应没多少时日了。楚王孙优柔温懦，朕担心他不能主持大局，须你在他背后提点扶持。”说到这里，熹宁帝的话便顿住了，目光里含着担忧关切，“楚国及周边郡县局势复杂，好比龙潭虎穴，危机重重，你此行……务必小心谨慎。”

被委以如此重任，这是帝王的器重信任，萧期感激熹宁帝的这份知遇之恩，即便知晓前路是荆棘火海，也不想辜负帝王的这份信任。

他于席上长跽而起，慨然向面前的熹宁帝跪地行礼：“臣定当不辱使命！”

熹宁帝忙起身下阶扶他起身，埋怨道：“莫一副慷慨赴死的姿态，朕不是让你去送死的。你将阿细一众人从武当山召回来吧，在贞毅侯进入雒阳后，他们的任务便已完成，你就带着他们去楚国吧。”

“臣遵旨。”

熹宁帝似有许多话要说，但君臣之间、朝堂之上，有些话反倒不好言明。

在收到楚王孙的密函之日起，他便为派谁前往楚国协助楚王孙而烦恼。然而，他尚不知朝廷之中究竟有多少人暗中投靠了楚王世子，不敢轻易对某些人委以重任，思来想去，满朝文武，唯有萧期是他最信任的。

这个自幼伴随陪侍在自己身边的臣子，当初为了探查与楚王世子勾结的诸侯藩王，曾深入虎穴九死一生，他真不忍心让其再次深入险境，却又无人可托。

最后，他只能郑重叮嘱：“萧卿，别忘了朕的妹妹还等着你去迎娶，你得惜命。”

萧期笑道：“天家不必为臣担忧。臣当日侥幸捡回一条命，家母便找了个方士为臣算了一卦，说臣是个有后福的人，哪怕早年会有些磨难，却能活到九十九。”

“这些方士术士的话，你还想拿来哄朕？”熹宁帝知晓他是在宽慰自己，欣慰又无奈，“总之，你相机行事，活着回来向朕复命！”

“诺。”

熹宁帝见他神情严肃，一副欲言不言的样子，知晓他有话要说。不过，两人毕竟君臣多年，他多少知晓这个近臣心中所挂念担忧的事，却仍是鼓励道：“萧卿有话不妨直说。”

“臣……”萧期暗暗叹了一口气，终是不能毫无顾忌地当着帝王的面问出心中的疑问，“臣无话……这就告退了。”

熹宁帝也不再多说什么，却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