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间
被扔在横街的尸体并非侯萱,那是具死后才被做出生前遭刑的冒牌货。
尸体脸上的人.皮面具虽能以假乱真,但因一直陈尸大理寺没有及时下葬,被仵作觉察唯独其脸不会腐烂,进而发现尸体易容。
这便解了周熠心中疑惑,为何会有两拨人。如今看来,第一拨人还真是忙碌,既要带走真正的侯萱,还得留下一具精心“打扮”的尸体,不至于让太后的人空手而归。
此事周熠暗自上奏过。
死去的刺客,身上亦有线索。
被抓后第一时间服毒,是杀手死侍的基本修养,但有个刺客却是噎死的,毒药卡在喉咙里。仵作解刨发现,他食道里堵有半只独山玉珏,实乃价值不菲的定情之物。
大理寺在阜都各玉行打探了几日,终于找到定制此物的主人——勇毅伯府段姨娘,做四姑娘司徒伊的及笄礼。
周熠为此特去勇毅伯府拜访过,将那玉珏托老夫人还给四姑娘,别的话一概不提。
至今日,她果然按捺不住,送信约周熠于申时在春熙街醉流霞酒楼一见。
周熠下职后如约前往春熙街,临近醉流霞,自巷中涌出十来乞丐,围着他讨钱。他无奈散了钱袋,可叫花子仍不肯放他走,可怜话说得没完,甚至直接伸手扒他的衣衫。
蹙眉冷对,他狠厉地反钳一人手腕,作势要送五城兵马司,这才哄吓走这群乞丐。
此事让周熠警惕心大增,以防司徒伊使手段,他甚至请酒倌先上楼查看了一番。
酒倌下来禀了句“里头没人”。
周熠放下酒碗道谢。没人,是司徒伊压根没来,还是来过,已经走了?
酒倌见周熠犹豫着要离开,忙解释道:“客官,厢房里虽然没人,但是留了香囊和外衫。”
简直莫名其妙,虽不知司徒伊预谋何事,但这显然已是“鸿门宴”,周熠挥袍便走。
行至酒楼门前的彩楼下,余光里闯进一姿态极为熟悉之人。
谢宁望了他一眼,神色复杂:“等我片刻。”
她上楼取了司徒伊留下的香囊和外衫,递进司徒家的马车,目送其驾远后,她折回周熠身前,目光之灼。
“有话直说。”被人无端算计,周熠本就恼得很。
谢宁轻叹一声:“陪我走走吧。”
知道她有话要说,周熠没有拒绝,大步跨入横穿春熙街的活水巷。
“今日是奚瑜托我来保护伊伊,她近日总被无端恐吓,无名信约她出门,若不赴约便往勇毅伯府扔脏东西,甚至扬言要对段姨娘下手。那人神出鬼没,奚瑜便让伊伊出来赴约,我们则躲在暗处把那家伙捉住。”
关键时候姑母有要事交给奚瑜去处理,来此保护伊伊的,便成了谢宁一人。
巷内形形色色的小贩,宛如人间星,周熠时而因拥挤止步:“捉住了?”
谢宁摇头:“没有。我闯进去看见那人正按着伊伊欲行不轨。可我一进去,他便破窗而逃,跑得极快。”
周熠明白,接下来一盆脏水将兜头泼下。
“……他的衣着和你今日的常服,一模一样。”
说这话时,挑糖水的贩夫与二人擦身,庞大的箩筐眼看就要撞到谢宁的腿,她不得已躲了一下,撞着周熠肩膀。
“小心些。”周熠背着手,往另一侧移了两步,腾出空间给她。
“没事。”谢宁立刻就与周熠拉开半尺距离,大大咧咧地掸了掸衣摆,含笑望着周熠冷毅的侧颜:“所以她们两个为何要设计陷害你?”
还专门只做给她看。
虽然周熠本就不打算解释什么,但不用解释且被完全信任的感觉无比良好:“我从何而知,烦你替我问问她二人,我好心还玉珏回去,没得一句谢便罢了,鸿门宴是否有些过分了?”
谢宁笑了:“在心里帮你带到。”
周熠乜她。怂样。
可是没办法,和周熠的情谊维系至今,已经是她顶着莫大的家族压力苦熬过来的,她不能再为了他,走至众叛亲离。
“请我吃糖葫芦。”谢宁忽而道。
“没钱。”钱都散给乞丐了。
谢宁难免不高兴,自己给钱买了一串:“铁公鸡。”
恰在此时,挽着一篮子艳丽刺红花的老妪磕绊地走近,捧着周熠一顿猛夸,夸他样貌出众鸣珂锵玉,还说谢宁一看就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两人听得嘴角微扬,老妪却急转话头:“如此贵人,不如买支花替娘子积些福报吧。”
周熠朝谢宁伸手:“借我点银子。”
谢宁大惊:“你别买,我不要。”
周熠嘴角抽了抽:“我买花给你做甚?婆婆让我买给自家娘子积福报,你瞎凑什么热闹?”
谢宁羞赧至极,忍着没撕烂周熠的嘴完全是因他们旧时的交情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