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意了!
晃的照下来,树荫下撒着铜钱大小的点点光斑,间或不知从哪里传出一两声人声。
这院子里也没有旁的什么东西。除开角落里的茅房不算,也只有石凳旁的老槐和这一口井,显得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屋子却只有两间。一间做了灶房,一间正屋以供起居之用,又辟出一片地方充作书房罢了。
他跟嬷嬷初搬来时,巷子里的人几乎都来看过,似乎都是感怀这院子终于找到买主,而觉得啧啧称奇。明里暗里的打听这院子的价钱。仿佛他们二人占了这里极大的便宜似的。事实上,真要跟他们换院子,那些人倒是不愿意了。
盖因这宅子偏僻,皇城根儿下的人忌讳多,院中多载些石榴或葡萄藤之类相佐。大约是容易招鬼或旁的什么原因,反正倒不会把槐树种进自家。
他家院子里这老槐的位子,据说原本应该是前朝的巷口。不过后来时移世易,这槐树不知什么时候也被圈进了宅子之中,沉寂起来。
院子里的红泥小炉常年都煮着药。一大一小未先跟着巷子里的人混熟,倒是先成了胡记药铺的常客。直到现在还有人劝他把那颗槐树给移了。或不妨索性另建一座围墙,以做隔断之意。
吴忧却没有改。事实上他挺喜欢这槐树的,有它在,夏天这院子也清凉了许多。更别说那一到春天便冒出的一簇一簇的槐花串,洁白如雪,透着丝丝的蜜香,连空气中都漫着甜。
这时候他们倒是不嫌弃这槐树怎样怎样 ,又稀罕起这些槐花串来了。
倒是那口井,当初惹了不少人眼馋。有那偷懒的婆娘汉子。倒是喜欢他家这边来打水。吴忧抬眼看着满树青青郁郁的绿色。嬷嬷大约也没有想到,自己不但得以在这里立足,甚至还过得挺好。
只愿黄泉之下,那里不再有病痛磨人了。
吴忧正吃着饭,门环却被扣了两下,木门吱呀呀的开了一个缝,王婆子探头进来。
“哟,正吃着呢!”
吴忧连忙把饭咽了下去,起身到门口正要相让,王婆子摆摆手:“我就不进去了,只是我家那口子让我转告你,明儿务必去铺子里一趟,说是掌柜的指名了要你去,说有一趟急活儿,铺子里正催呢。
还有之前那副画,那主顾急着要,最好快些准备,干脆明儿一并带了去,省的误了正事。”
先头不是才说定半月才交么!吴忧心里把集雅斋的黑心老板拳打脚踢了十八遍,又从荷包中摸出几个碎铜子儿来,不由分说塞给王婆子:“天气热,婆婆买碗冰碗子吃。”
王婆子揣着钱心满意足的走了。
抬眼看天,这晌午早过了,可是一餐饭还没吃完。
只好又重新洗了洗手,三口并作两口,把剩下的解决掉。回屋收拾东西,窗台上一张梨木大桌,上面搁着个轻巧的竹箱,里面放着细棉布、颜料、墨盒等物什,显然是主人随手放着,还没来得及收拾的。
他也顾不上再整理,只把那笔帘铺开,上面就悬着十几支大小不一的笔。确认没什么疏漏,又从竹箱中搜罗出一个书袋来。从里面捡了几个瓷盒铺排在桌上,归放齐整,才轻松的舒了一口气。
这样一通折腾下来,出了一身痛汗。衣服都浸透了。吴忧用手遮着眼睛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算着时辰还早。明日交了画,时辰便也尽够了。索性舍了这身衣服,便也不再换,只管磨墨调水,排线铺稿。只看明日便交了画,看那小气刘又怎样克扣他银子!
暑气炎炎,大滴的汗从发隙里倏然滑落,吴忧却浑然不觉,这一单若成,到一品居要一桌席面倒是尽够了。
麒麟卫所之中,那棵茂盛的黄桷树下,蝉鸣聒噪。
屋子里的冰山给这室内带来丝丝凉意。夏言捉着一只毛笔,正核对着各地送来的文书。
红鹭大踏着步走过来。二话不说,先捞了桌上的茶壶咕嘟咕嘟痛引起来。末了将那茶壶往桌上重重一放——
“可累死小爷我了!好不容易回了京,偏被一个不看路的小子给惊了马!我让老王给看了,我家小红的毛都给勒秃了,可把我给心疼坏了!”
红鹭恨恨道:“若不是急着回来向公子复命,我非揍那小子一顿不可!”
他身材高挑,容貌极盛。是男子当中少有的艳丽长相。凤眼微微上挑,一双墨瞳极为有神。
他才从外面风尘仆仆的办事回来,并没有穿麒麟卫所属的制服。只着了一身利落劲装。
黑色皮质腰封勾出劲瘦的腰间。仔细一看上面有暗色金纹装饰。实则是他爱使的软皮鞭。里面掺了金丝,更显尖锐。
当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好少年!
不过麒麟卫上上下下都知道,这可是一朵带刺儿的食人花。随侍在麒麟卫主身边的几个人中,就数他脾气最为火爆,桀骜张扬,令人侧目。
就连皇帝都曾说,怕也只有麒麟卫主桑榆才能治得住的。
“活儿办妥了?”
夏言头也不抬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