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的见闻

不到她，男孩和老妇人还是很显眼的。男孩一人霸占着三个相连的座位，在这人挤人的车厢也能侧躺着安然入睡，老人坐了那个眼熟的马扎，靠着男孩的座椅入睡。马扎被老人坐在身下，那小女孩呢？那小女孩居然在不远处站着？她垂着头扶着陌生人的椅背，只是站着。

一瞬间x心有触动，她替那个少不经事的小女孩感到憋屈，光看见这一幕已令她十分难受了，“真是可怜，为什么这样对她？”她在心底叹气，紧接着能听见另一种声音在心底里应和她：“我想给她递上一把刀。”

x警觉刚才的疯狂想法，被吓了满身的鸡皮疙瘩。x抬头看那个她一直关注的小女孩，仔细看过之后发现她手上什么都没有。下一刻x马上就知道回应声来自哪里了。

“一把小刀够她用了，可她会用刀吗？”

“你这煽动人心的魔鬼！”x在心底痛骂这个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声音。她知道这声音是哪里来的，这声音是那只小羊羔的玩偶发出的。很早x就察觉了，如果她觉得自己患了某种精神疾病，这声音直接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倒是可行。

x回头一看，车厢厕所无人在用。迎着四周乘客怪异的眼光，x抱着背包冲向厕所。进门之间x匆匆一瞥，小女孩仍在那头站着发呆。一边老人和男孩仍平静熟睡着。这是现实，与她脑子里激起的惊涛骇浪毫无关系，可是x知道有一场脑内的辩论赛已经开打了。她知道接下里的场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会显得非常诡异，甚至能把亲眼目睹的人给吓坏了，她有自知之明，于是抓紧时间躲进火车厢的厕所，才进行这番已经鸣枪开赛的较量。她冲进厕所之后从背包里拿出那只小羊羔的玩偶，她大力揉捏着它，仿佛要掐死它似的，x对它说：“别说这种话！”

如果那是一只普通的玩偶，它是不应该说话的，它没有那个能力。可是x的脑海中清晰听见了一只羊羔的玩偶这样回应她：“你想打我！你大动干戈把我带到厕所里殴打我？x，你太残暴了！”

于是x也开口驳斥：“要不是怕你粘上屎，我还想把你摁到粪坑去！”这次她真正把话说出口了，“你别煽动我，别在我的脑子里乱说话，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想都不要想了！何况你说出口，污染我的思想！”

“……谢谢你的贴心。”面对x一连串的威胁，小羊羔玩偶似乎更庆幸自己没有被扔到粪坑里，“另外，嘘！小声点！否则你的状况真的不妙了。你知道这节车厢有很多人，说不定门外正站着一个人听你自言自语呢。”迎着x的怒火，这只小羊羔的玩偶保留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玩偶线缝的表情是不会变的，没有任何理由，x荒唐地感觉到它在笑。这番从x的脑海中直接响起的话暗示了妥协的意味，她才怒气渐消。

“你刚才在煽动我，这是不对的！我不会做那种事，说到底这又不关我事！”

“你总说我是恶魔，你就应该知道恶魔才不管人类的对错呢，不过只要是你的意见，我会参考。”羊羔辩解道：“我对她的未来很悲观，哪怕给她武器，我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她就像一根木头。如果我说她有些像你，你不会生气吧？”

“你是不是就爱引诱纯良的人，让他们的人生变得一团糟？”

“我说过了，恶魔才不管人类的对错。你把我当成恶魔，我得努力做出恶魔的样子，不然你就冤枉我啦！假如我真的有能力递给她一把小刀，我让她在人生的某一个节点多一条岔路，她如果选了，她得承担结果。我只提供选择，她才是做选择的人，所以我总是没错！”羊羔无所谓地说，“似乎太刺激了？还是更温和的选项受人欢迎！不过这些全是假设，你干嘛为一个假设责备我？我什么都没做，我是一只小羊羔的玩偶，什么都不能做。我不过说了两句玩笑话，你激动地跳起来把我带到厕所霸凌我，你真容易受刺激。”

x突然想到了“患病”的人只有自己，这羊羔玩偶说的每一句话都只有自己知道，恐怕它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原来你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引诱人走向穷途末路的？你想干什么？”捏在小羊玩偶脖子的手又收紧了一些，但它看起来毫无影响。

“不要什么都推到我头上，这到底是谁的想法呢？这难道是我，一件死物的想法吗？你就把帐赊在我头上吧，你尽管赊账吧！”它怪声怪气地叫。

“……”言语像一根针刺中了x，她躲开了，不愿意往深处思考。

“嗯……虽然我承诺过我会对你诚实，不过这一次说原因还真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有点生气。遇到这种情况，连我这种恶魔也会为之动容。你看，人类和我相比更可怕不是吗？可是就像你说的，那跟你我无关。我把话说得天花乱坠，轮结果我只是刺激到你了，我什么都不能干，我什么都没做呢！也许今天的遭遇应该会在那个小女孩心中刺下一根针，她以后会渐渐看正视自己的愤怒吧。好了，快把我放回背包。然后回到座位去吧。就像你期待的，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羊羔玩偶的表情依然十分微妙，不与它在x的脑海中生动活泼的演绎讲说相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