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中树
淡金色的薄光自两人额头相碰之处散开,充盈在黑暗中。
清浅的呼吸近在咫尺。
肌肤相贴的地方温温热热,更是让人昏昏欲睡。
苏茶强撑着眼皮,因距离太近。支着双拳想推开对方,可萧珩另一只手按在她脑后,让两人贴得更紧。
他澄澈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看着她的眼睛,又好似没有。
那视线越过她,在如深海洪流般的记忆碎片中翻找着他所想要的线索信息,一条条,一件件……
循着画影汇成的河流而上,碎片中她嬉笑嗔怒皆身着奇装异服。想起她此前马车中所言,萧珩意识到,她当时的话并无半句虚言。但那又如何呢?这些内容他并无兴趣,亦与他无关。
草草翻过,终于在最近处,他找到了她所看到的景象——
高个头,黑衣玛瑙额饰的纤弱修士。
是了。
这便是他下山来追查多日,自大幽荒地出逃的魔族之一。
近日晋阳城中各种奇端异象,皆与其有关,他今日既然出现在鬼市,定有所筹谋,需得尽快禀报师门才是。
得到自己想要的内容后,萧珩正准备从苏茶的识海中脱出,忽地,在不远处,洪流海岸的边缘扫见了一样物事。
又或者说,是两样。
一棵树。
一只荼白色的茧。
那树散发着荧荧微光,被茧包裹着,把茧皮照得透明,纤细的枝条隐在其中,茧内水波潋滟,光华流转。
元灵树?
萧珩有些惊讶。
这小丫头,心识海中竟长有元灵树?
凡六界众生诞世,皆有元灵。一子降生,本命花树于神界东华帝君的原灵园一并破土而出,冥界元辰灯亦随之点亮。此间破土,彼间落生,人族将其诞生之日称之为落土八字,命格天定,此木兴衰存亡与本人息息相关,生机与共。
而有那么一些人,元灵花树并不会生在神界。
它们长在身主心识海,扎根于命魂,辅其命格。身主出生便身负灵根,是天生的修行者。
萧珩也是如此。
他主剑修,灵韵七壳已通五壳,元灵本命为枫,枝繁叶茂,葳蕤蓬勃。
不似这小小的嫩芽……
以及——
这茧。
又是什么?
元灵树自破土便无拘束,自由生长,从未听闻有茧作缚的。
她的元灵犹是初生,茧壳内灵气充盈,滋养着那株幼苗,这么看来,更像是……蛋?
萧珩想起苏茶能够自愈的特殊体质,莫不是因为这个?
此女身上疑点重重,偏偏在晋阳屠龙结界松动之时出现,可身上又全无魔气,并不像是魔族。
先前她被捆于江宅当作妖物焚烧,救下她时他特意闻过,她颈上并没有妖族特有的腺体。
非妖亦非魔。
甚至她疗愈伤口时周身环绕的灵气也是至清至纯……
他思索片刻,轻轻靠近那树,伸出手,欲探查一番……
指尖甫一触到茧壳,炽亮的光芒暴涨蔓延,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壳内反震而出,将萧珩从识海直接弹了出来!
两人之间光华大盛,萧珩额间灼痛,一把推开苏茶,捂住额头,面露痛苦之色。
苏茶被推翻在地,蜷成一团直哼哼,酒劲也稍微消了些许。她额头也很痛,可又没办法用手去揉,便低声骂道:“臭流氓,你干嘛!”
萧珩薄汗涔涔,这一击直接打在他灵识之上,较体肤之痛更疼痛难当。他坐在地上,一手摁着眉心,努力平息着气息,半晌后冷声道:“说谁是流氓?”
他还从未被人如此出言诽谤过。
疼痛自额间蔓延,头痛欲裂。
“你!”苏茶此刻像只毛毛虫,脸贴在地上,口齿含糊,“上、上次就占我便宜,这次又!我告、告诉你!姑奶奶我啊!也是有脾、脾气的!”
“谁占你便宜了?”萧珩说话间也带了点火气。不耐烦的。
换作平时他才懒得搭理。近日舟车劳顿,加上多日调查未果,鬼市一趟浪费不少时间,却仅拿到这几颗玛瑙珠子。江府那枚“魔种”还在潜伏,宿主未知,也无法获得更多魔族线索下落……
中元祭日渐临近,他还在原地踏步!
而自从这女子出现,他却一直在浪费时间围着她转!
哪怕是他,此刻也不禁有些烦躁。
“上次!”苏茶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拿下巴尖指自己脖子,“骚扰!”
“我?骚扰你?”萧珩无语,一声冷笑,“就你?你未免太过把自己当回事。我自小到大什么主动的女修没见过?比你样貌脾性好千倍百倍!她们我都不兴搭理,我瞧得上骚扰你?”
“那更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