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水边漂母
。
“阿兄啊,徐婶什么时候给你吃的,我怎么不知道?”他好奇地问。
韩信语塞,刚才没避着他,还是让他听见还记住了,只能敷衍道:“我自己出去时遇上的,没带回来,你不知道。”
韩武不信:“我都跟着你的。你都分给我的。”
韩信拿记性好的小孩没办法,开始用兄长的权威和小孩的特权耍赖:“你小呢,吃了不记得,我记得。”
韩武委屈,小声道:“我肯定记得嘛。”
越说越错,韩信一口咬定他没吃到或者他忘了,不跟他多说了。
这些天韩信其实一直在想自己梦见的那些事,不知是真是幻。可是阿父阿母似乎都当作是真的认真对待,他也应该当作真的,努力去记住那些仍然不时在出现的梦境吧。
除了梦里读过的书非常熟悉之外,其他的事他真的很模糊,甚至不知道梦里究竟为什么而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那些吃过的东西倒是印象深些。
记得很清晰的事情不多,在淮阴时的种种算是比较深刻。尤其是饥饿之时送上的饭团,让他年牢记住了徐婶,甚至连她家的事情都有印象。
就像梦里变凶的林芦一样,徐春在他梦里也和现实里不太一样。头发白得多,腰身微微佝偻,脸上全是皱纹。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很饿很饿,倒是记得徐嫂责备他的话。
醒来后也忘了他们是在哪里遇见,忘了许多细节。但那种饥饿感极为鲜明的留了下来。与此同时,唇舌间似乎也还留着那个野菜饭团子的香味。
一时之间,跟小时候徐嫂把他抱回来时喂他饭团的记忆混杂在一处,让他实在不太分得清了。
以后要如何做,他也有些茫然。好在阿父阿母都在,听他们的就好了。
他就在淮阴,哪里都不去,就不信还能有人非得夷他三族。
梦里那些事,也不必去细想了。
但,阿父阿母都教过他,恩情却不可不记,哪怕是梦里的恩情,更不用说徐婶现在也确实救过他。抬头看向那户连大门都破破烂烂久未修葺的人家,韩信吸了口气,过去敲门。
“谁啊?”应门的是陈鱼。
这会儿是饭点,很少有人这时候上门,陈鱼开门一低头,看见两个小孩,一个大点的抱着瓦罐在门口,第一反应是来求取饭食的。
他们夫妻俩一个豪爽一个心善,虽然自家穷得给人庸耕漂洗为生,但遇上那种孤儿寡母的人家,还是会忍不住救济一二。时间长了,还真有饿极的孩子悄悄敲他家的门。
不过也就刹那间的事,看清人之后,陈鱼忙将他们让进来,笑道:“怎么你阿父让你来送东西?”
他被韩家所雇,也有主客之谊,韩川有时家里煮了肉,也会舀些汤带着些骨头碎肉送过来。但是叫韩信跑腿还是第一次。
所以陈鱼也没多想,很自然地招呼韩信和韩武进来:“看来岁首将至,你阿父是觉得你大了,敢叫你做事了。来,吃点东西再走。”
韩信不由打心底浮起暖意,陈叔和徐婶是一样的禀性。
正要说话,里间徐春也走出来看,一见是他,同样招呼道:“还愣那做什么,进来说话。”
“徐婶,我家新做了好羹汤,阿父阿母让我送些给你尝一尝。”韩信将瓦罐双手递上,恭敬地道。
“哎哟,早听闻你阿母善厨,这我们可要尝尝。”陈鱼也没虚客气,心想着怎么回礼,同样双手接过,领韩信往里走,将瓦罐递给出来的妻子,让她倒出来,好叫韩信把自家的东西带回去。
韩信走到徐春面前,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徐婶救我。”那时候他被阿父带来道谢过,不过那时懵懵懂懂,只是跟着大人学舌。现在道谢才是认真的,更何况不止是为那次。
只是他没有太多能力来做回报,等他长大一些,陈家做活修屋,他一定要来出力。
徐春是个慈和的妇人,笑道:“正好路过,谁见着不会伸把手?不值当记着。你阿父会种田,我家良人跟着都学了不少,分到的粮食也多,我家要感谢你阿父才是。”
现在陈鱼可抢手了,各家怕自己学得不好,都想雇陈鱼去自家田里,把从韩川那学来的本事用出来,为此情愿多分些粮食跟他。只是陈鱼重义,韩家还雇着他,他就不能去别处。
说话功夫,徐春已经将汤水倒在自家容器里端了上来。贫家没太多规矩,陈鱼先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大叫道:“好味,你别忙了,也来尝尝!”
徐春便也喝了一口,露出惊讶之色。她家贫困,陈鱼给人庸耕,她自己漂洗丝絮,独子还体弱易病,家境十分窘迫。论起吃食,她是从出嫁后就从没吃过好的了。菽乳汤甫一入口,舌头尝到滋味,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这怎么受得起……”
韩信抱着自家瓦罐,认真地回道:“这是菽做出来的,本也是贱物。徐婶于我有大恩,只恨信年幼力弱,不能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