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碓下
石通和长子四天后回到家,看到满院堆积的木材石材和已经做好的零件都傻了眼,气冲脑门。
“兴!你在干什么!”
败家啊,简直是败家子。虽然一眼可知不是什么好木料好石料,但是这么多不要钱吗?你练手就练手,弄这么多木头来是想把本就不多的家产败光?
沉浸在兴奋中的石兴没注意亲爹的脸色和语气都非常不善,也没注意兄长跟他使眼色,丢下手中的工具迎上前高兴地叫道:“阿父阿兄,你们可算回来了,好几家定了踏碓的。里公还介绍给亲戚,外乡连着县城里面,快二十家来跟我定货。后面恐怕还有更多!我答应给韩家做磨,实在腾不出手来,就等你们回来做了!”
石通的脸色缓过来了。
别人家定的?他平时就只能做些修修补补的生意,偶尔才有要嫁女儿的和分家析产的人过来打些箱柜之类的东西。要有这么多人家定做踏碓,他和儿子正常年景里得忙两三年的钱都能挣来了。
虽然定的人家多,但踏碓又不复杂,简单加工再组装就完事了,做起来很快。
韩川要的踏碓是干什么用的,怎么这么多人定?
石仓也急了,“你怎么不先做人家要的,他家的又不急。”
石兴不服,瓮声瓮气地反驳:“自家亲戚的不做,先做别家的?况且是韩家先要的东西,别人家排在后面。”石通两个儿子之间夭折了好几个,兄弟俩年纪相差颇大,石仓管弟弟向来跟管儿子似的,积威甚重,石兴反驳也只敢小声嘀咕:“这踏碓还是他教我做的呢,工钱按说也得分吧?”
石仓一滞,石通却点了点头:“嗯,你跟你阿兄去做踏碓。韩川要的石磨费工,你还做不精细,我来做。”石仓便知道父亲是同意石兴,要把工钱分给韩川了。他也无话可说,只得跟石兴到一边,听他比划怎么做。
听着听着他起了怀疑:“拿这个舂米,妇人轻易可以舂出一家五口一日之食?我不信。”
恰逢韩姑母出门给刚回家的两人倒水,当即笑道:“怎么不能,你新妇那日就把稻米拿去他家舂了,这几天轻松了许多,天天就巴望着你快些回来给家里做一个呐。说来我家做这个的,自家都没有,说出去叫人笑话。”
踏碓当然也累人,费腰力。但是跟甚至可以作为官府刑罚的传统舂米方法相比,说声轻松一点也不亏心。
石通已经拿了自己的工具过来,闷声道:“先把别人定的做了,自家的急什么。”
自家的又不能挣钱。这东西简单,不趁现在赶紧做了,人家等不及去找别的工匠做,有什么难的。
韩姑母不敢违逆老头子,点头道:“也行。他家人少,用得不多,邻里多去借用。我们自家亲戚,这些时日先去借用也无妨。”
石仓实在是好奇,便同父亲说了一声,先不忙着动手,到韩家看一眼去,当然,说的理由是:“阿兴说不清楚,我去韩家看一看样子回来做。”
韩家的院子现在可热闹了,踏碓虽定做了但还没到手,与韩家有几分交情的人家,这些天纷纷来借用踏碓,当然,也都顺带给韩家把米给舂了。各人也不争抢,排了时间上门,关系好的还一起来,一个踩一个舀,说说笑笑就把活做了。
石通来的时候,正是徐春在用,另有两个妇人都是闾左人家,都不怎么讲究,见男子来也不在意,反而高兴地互相说:“仓回来了,踏碓可以开始做了。”
她们家一时买不起,但是有踏碓的人家多了,借用起来就更方便了啊。这东西也实在不必一家一个的,谁家从早到晚的舂米呢,总会空下来的。
石仓蹲在那打量了一下,他已经三十出头了,光论木工比父亲还强些,石通自己是石工手艺更好。这样简单的构造,他确实看一眼就知道该怎么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比石兴更惊讶其效果。
等徐春把自家米舂好,他问正等着的两名妇人:“你们舀米,我来试试?”
“好,好,你可好好试,回头做出来都要用的。”
石仓扶着支架,脚下微一用力,踏杆另一头高高扬起,再一松劲,踏杆带着杵呼地一声砸在石臼中。脚踩的这头长,对他这么个常年做力气活的男人来说,踏下去并不费力,轻轻松松踩了几下,舀米的妇人将石臼中的米舀出来,又舀了稻谷进去。
石仓默不作声,一边做一边心里估算着——这名妇人带来的是四口人三天的量,他这就舂完了,这……
这怎么他就没想到呢?
母亲的这户远方来的亲戚,还真是厉害,种田种得好,连他们工匠的事情都懂。
韩川不知道石家父子回桃溪里了,还因为踏碓有了些不同意见。他去地里看过后,就去县里,一方面快到新年岁首将至,要去置办庆祝之物;二来也打算去找屠户张井割块肉回家,为踏碓的事庆祝一下——那日别人走了之后,关起院门,林芦踩上去玩了半天,高兴得不得了。
那天他们各自选中一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