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
“好。”
谢兰机收拾好盆巾又出门去了,没有上趟那么久,应是放好东西就回来了。
谢兰机关好门,看向她,“需要等些时候,你要不要吃点宵夜?”
“不想吃。”虞丹青侧躺着朝外,锦被盖住半个头,只露出一双眼睛。
为什么会梦到谢兰机。
虞丹青大脑放空了一会儿,开始打量谢兰机。
谢兰机一身素袍坐在铺地的凉席上,挨着放书的长方矮桌,翻着一本巴掌大的书。
乌发披肩,额边的几缕长发垂落在桌上,翻书的修长手指擦过发尖,眉尖平静柔情,烛火将他的面容渡上了一层薄薄的暖意。
谢兰机在朝堂向来板着一张脸,更别提亲眼看到他这副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倒有几分人夫味儿。
等等,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虞丹青注意到那张凉席,思虑一会儿,问:“你打地铺睡的?”
谢兰机抬头看她,眼睛可能因为没休息好微微泛红,但他似乎并无什么不适,道:“今日特殊,明日起我去隔壁睡。”
虞丹青抿了抿唇,看来谢兰机误会她的意思了。
她没有接话,房间一时安静下来,等到外面有人来敲门,“主,水热好了。”
谢兰机:“嗯,退下吧。”
门外黑影嗖地一下不见了影。
谢兰机随便套上一件外袍,不慌不忙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披风给虞丹青,“披上。”
墨绿色披风呈竹叶暗纹,光线之下清晰可见,是薄绸的料。
七月天的夜并不冷,谢兰机给虞丹青披风是因为她还穿着寝衣,出门被人瞧见不成体统,再换衣裳麻烦,披风是最适合的选择。
虞丹青也不再固执,接过来披上,一股清淡的皂香萦绕鼻息周围,退散她鼻喉间残余的甜腥。
初入谢府,事体方位虞丹青只能猜出大概,主园偌大还是得有人带路,谢兰机便一路引着虞丹青。
浴室灯盏晦暗,谢兰机止步门口,见虞丹青不动,他以为她是在等自己伺候,默声片刻,“需要伺候的话,我可以蒙上眼睛。”
说完响起“砰”的一声,旁边的人倏然窜进浴室,重重关门斥拒了谢兰机。
虞丹青进来后,挽发褪衣入桶,朝门外瞥了一眼,庆幸自己刚才反应快,发呆的脑子一下清醒不少。
她坐在水中,背靠桶壁,忆起往昔。
北周曾有一代少年英将,便是出现在她梦中的白钰迟,以数百铁骑击敌国退千里之外,深得先帝信任,百姓拥戴。
虞丹青和他初见时,同梦里相似,一面之缘让她记住了那个人的背影。
当年还小,记不住白钰迟的脸庞,再次见他已是几年之后。
少年将军骑马凯旋,享誉北周,可谓无上荣光,虞丹青挤在人群中仰望他,却窥见一张冰冷银白面具,露出下半紧绷的薄唇。
白钰迟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头也不回走了。
再听到消息,是他失踪战场的讯息。
先帝派数人寻人无果,只在战场找到他那把断了的白龙长戟。
半年后,先帝因病驾崩,寻白钰迟一事在崇贞帝手下无声落幕。
白家只立了一座衣冠冢,逐渐没落。
虞丹青也步入他的后尘,她在战场饱经风霜,什么样的苦日子都捱过。
唯一不同的是,虞丹青前行的路上会有一人拦住她。
凉关一战前夕,在一众群臣你推我搡的情势下,虞丹青主动请缨打断了这场纷论。
发兵那日,虞丹青坐在马上看见城门楼有人驰马奔来,待那人走近,谢兰机的脸庞渐渐清晰,令她眉眼一疼。
谢兰机风尘仆仆下马,站在她面前,拱手道:“计谋未定,虞将军此去这战怕是不妥,还请三思。”
周围温度骤降,将士们纷纷回头,目向谢兰机。
虞丹青神色肃冷,安抚蠢蠢欲动的战马,“外邦来袭,凉关的子民将要饱受血海之灾,我若再拖延几日,万千性命叫我如何偿还?”
谢兰机:“我知虞将军手下精锐无数,但宫中不是没有其他将军,可以再议谋计,贸然前去难免危险。”
银光刀刃抵住谢兰机的脖颈,虞丹青眼神一沉,持刀的臂膀微微发力,“朝堂那些文臣废物纸上谈兵已够让我头疼,待他们吵完,凉关怕是早就落入外邦手里。”
但谢兰机说的也不无道理,她又转而道:“我且先去抵住外围,至于那些胆小懦夫,你叫他们后来支援便是。”
“慢着!”
谢兰机拉住了她的马,胸膛因为激动上下起伏着,他缓了缓呼吸,“战死如何?”
虞丹青额头青筋微起,弯腰捏住他的下巴,指尖用力得发白,“战争必有人亡,如果我怕死,就不会走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