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风波过后的第二天，以为一切都归于平静。耳边却传来同学间的窸窸窣窣，方知树欲静而风不止。

“诶听说了吗，学习委员居然跟尹惜澈那个混混搞在一起了。”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学委怎么会看上他。”

“昨晚梁主任罚尹惜澈打扫整栋教学楼，结果学委把活儿揽下来了，要是说他俩没点儿什么，谁信啊。”

“不信谣不传谣，谁跟你讲昨晚打扫的就是学委了，净瞎说。”

“她自己承认的好吧，我骗你干嘛，我路过的时候都听到了。”

“咳咳别说了别说了，学委来了。”

姜璃面不改色的坐到自己位子上，放好书包，拿出课本、纸和笔，一套行云流水，像是丝毫没有受到流言蜚语的影响，无人发现她掌心渗透出细密的汗，握笔的手比平日紧了几分。

早恋，轻则告知家长，重则开除学籍，何况是死要面子，在b市颇有声望的崇文高中。

端着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姜璃一整天都没敢往尹惜澈的方向多看一眼，就算课间路过去厕所的时候，璃的视线也是逃避的。

比起两个人无畏的长相厮守，她更希望澈能好好生活，像平凡人家里的小孩儿那样，平安顺利的上学，毕业，工作，娶妻，生子，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璃的愿望里，一直都有，希望澈能好好的。

她治愈不了澈内心的伤，只能尽全力守护好澈所拥有的。

尹惜澈感受到了两人之间隐秘的隔阂，颇为识趣的在今天没有去打扰姜璃，照常的上课睡觉，下课抽烟，伺机逃课，被教导主任抓到后又被赶回去。

不过她在等他先开口说话，那样对话才显得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她打算用七分漫不经心和三分慵懒随意来表达两人关系的澄明，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只可惜，澈也是这样想的。如此心照不宣的对峙一直僵持到了晚上晚自习下课后。

姜璃先受不了了。

“你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

“不是你先躲我的嘛。”慵懒散漫的少年音微微上扬，视线却向下，没回头，脚步放缓，踢了踢路边的石子，仿佛那一刻内心的欢喜雀跃只被星辰知晓。

很难不承认，关系破冰的那一刻他是开心的，她也是。

姜璃冲上来，挡住了澈的去路，眼神纯澈而倔强。

少年真想趁着夜色浓醉、趁着人烟稀少，吻上去，撕裂那朵温柔的唇。

可是，他不能，他自认为自己是望不尽底的深渊，是疮痍满身的崎岖沟壑，是注定沉沦的罪恶，是被抛弃的受诅咒者，是和她不同的。

温柔宠溺的眼神瞬间变得狰狞可怖，他又想逃跑了。

少年慌乱的拨弄自己的刘海，试图掩盖自己的无助与失落，校服拉链拉到最顶端，下巴和嘴巴都藏进了校服里，宽大的校服包裹着体格清瘦的少年，在萧瑟的秋夜颇显单薄。

“许子言，让开，我...我要回家了。”

闻言，姜璃吸了吸鼻子，冰冷的空气瞬间灌进胸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个秋天好冷啊，十七岁的秋天太冷了，冷酷到足够杀死童年最温馨的画面。

那是十岁的澈，紧紧握着姜璃的手，奶声奶气说着：“许子言，蛋糕和棒棒糖都给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姜璃呆住了，一动不动，尹惜澈便想绕开她，逃离这个静默到令人窒息的空间。

擦肩而过的时候，捕捉到少女眼角闪烁的冰晶，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处传来一阵温热，来自姜璃注满勇气的手掌。

适时，口袋响起悦耳的铃声。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我不愿你独自走过风雨的时分......”

姜璃这才松开握紧澈的手掌，是奶奶，奶奶在催她回家了。

“哦，好的，奶奶我马上就到家了，不用担心，嗯嗯。”

放下电话，再抬头，尹惜澈已经不在原地了。

街角偏僻的、无人的巷落，脸庞稚嫩的少年指尖夹着香烟，脑海回味着手腕上的余温，耳机里播放着五月天的那首歌，忍耐着眼角的酸涩，小声唱和：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世界的残忍，我不愿眼泪陪你到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