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

离皇城最近的门由应启亲自带队，一万重兵压上，整个城门被焚毁，尸体堆积在城门口。

听闻光是搬运尸体都用了三日，也分不清敌我，烧焦粘连在一起，甚至连身体的部位都难以分辨，只能一起运走。

一场厚厚的冬雪终于将笼罩了半个月的血腥味遮盖，百姓才敢出门采办年货，商贩们开始叫卖，好似半月前的□□不曾发生。

城中勋爵府邸却进行了一次大清洗。

应侯一族首当其中，抄家灭族。

卫琼在圣旨下发之后，第一次上书求情。

卫国公府几乎没人支持，卫瑶儿已归应家，局势明朗之前都没求情，现如今刀架在脖子上了，你反倒往上凑。

二夫人说：“不是我这个做嫡母的狠心，实在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瑶儿如今是应侯夫人，夫妻一体，现如今他们都押在死牢里，你这个时候求情，万一惹人猜疑，那我们……”

没人接话，没人啃声，这段时间国公府异常安静，平时两个拌嘴的小丫鬟都看不到。

许久，卫二爷叹了口气，“瑶儿是我的女儿，我也舍不得。”

“二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三夫人突然开口：“我觉得阿琼做的对。先前不表态是事关朝廷，立场问题；现在为瑶儿求情，只论亲情，更凸显我们卫家仁厚。”

卫琼点头，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三夫人一句话就说到了点上。

有些话余氏不方便说，四夫人即使看破也不愿说，二夫人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三夫人这个时候跳出来，正当其时。

“若是别家倒也罢了，应家造反，天下皆知。就说武阳侯为曹家求情，结果了，罢官贬职，那可是武阳侯啊，先帝近臣；武阳侯与曹家是姻亲，还不是一样；曹家只是支持太子，又没有参与造反，应侯世子应启那是实实在在造反，都打到皇城了。”

卫琼看了眼三夫人，三夫人说道，“二嫂别急，卫家与武阳侯不同；武阳侯是为曹家求情，事关朝政，我们是为瑶儿求情，只求她脱离应家，是为亲情人伦。”

“我们是这么想，可别人会怎么想。”

“别人只会认为卫家重亲情，皇上也会放心。”

卫琼与余氏眼神交汇，之后不动声色地错开，她们谁都没想到三夫人居然能看到这一层。

废太子一事，卫家三缄其口是为朝政；卫瑶儿一事若卫家还无动于衷，落在其他人眼里不过是‘狠心舍弃一枚棋子’、‘不顾亲情’；可‘不顾亲情’在皇上的眼里却是大大不妙。

现如今卫叔公手握重兵镇守青州，守着大周天下的北大门。

国公府世子卫烨统兵三十万正与西洲激战。

若他们都不是顾念亲情的人，那留在国公府的一众家眷相当于弃子，任何一个帝王都会猜忌，会害怕。

只有让皇上认为卫家会不顾猜忌，也要保住卫瑶儿的性命，他才会放心让卫叔公和卫烨统兵在外。

二夫人气的侧过身去，“你们都重亲情，就我狠心，那是我女儿，我能不疼吗，可我也要为全家着想啊。”

“二嫂，我知道你不想与应侯造反一事牵扯上关系，可瑶儿的确是卫家的女郎，若我们放任不管，反倒会惹来猜忌。”

二夫人看了眼三夫人，悻悻不说话。

除了应侯抄家灭族，曹家抄家，直系诛杀，三代亲属流放；太子少师、少傅两位文官腰斩，可以说是重刑；另外支持太子的勋爵及文臣皆遭受不同程度的罢黜或贬谪；凡是与太子封地‘明君现世国祚永昌’的谶言有关的大小官员，一律下狱。

皇帝以摧枯拉朽之势解决了太子一党，接下来废太子就顺理成章。

腊月二十九，巫祝占卜出得‘日短星昴，萤惑与冲’，‘萤’是太子幼年小字，‘惑’与皇姓‘霍’同音。

意思是在日夜长短交替之时，‘萤’会冲撞了霍氏国运。

是以，皇帝下令，废黜太子，贬出京城，改为幽州郡王，即刻动身。

于是，腊月二十九，雪夜，废太子六辆马车摇摇晃晃驶离琉璃繁华的京师，在卫队的押送下，走向他的终点。

京中，无一人相送。

卫琼站在城门楼上，看着消失在黑夜里的车队，似乎被运送菜蔬的采买还要萧瑟。

堂堂皇长子，大周储君的结局竟是如此令人唏嘘。

至于这次动乱，太子参与了多少，谋划了多久，好像没人再深究。

卫琼回身，拉了拉狐皮大氅，消失在雪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