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寂寥和不安把黑夜拉得比白昼还要长,围困在不着村店的人,盯了一晚上的苍穹也没看出点什么。疲乏困顿之下和风而睡,尽管头上嫩绿卷着星空的梦,睡梦中的人也少不了几句希望流芳千古的话。
当第一缕日光泄下后,终于驱赶了那些在野梦魇,代替的是万物喧闹的声音。几只翠青色小鸟从一棵树飞到另外一棵,吱吱喳喳叫醒那些把绿叶当褥子,不知春夏秋冬昏睡的人。
阳光打在错综的森林里,腾起一片热浪,一道道奇形怪状的光柱把缝隙里的暗都赶走掉,就连夜里专门藏起来的水珠子也不得不逃进空气中。
裴安缓慢睁开朦胧的双眼,刺眼的光尘把叶子晒得有些发热,抬手想把盖在面上的绿叶取下来扔到一旁,没想从手肘骨裂开来的疼痛感瞬即蔓延全身,犹如触电酸麻,整个身子动不得,完全僵住在地面上。
他歪着睡偏的头,就连眼睛也装不过来,脖子好似被冰冻住一般,一动怕就马上断裂破碎,活动不了又躺了下去,背上全是树枝石字印。
瞧着桓巳还在呼呼大睡,他咬着牙伸手从地上夹了一根木条,从他的鼻口上砸过去,哀嚎一声,“起来。”随即痛苦地撕开与大地粘合的一层皮,脊梁发出清脆的骨头碰撞声,带着血腥味的喉咙呼出一句闷叹声。
桓巳悠悠睁开眼睛,正想起来请安,没想到四肢竟是僵硬不得,挣扎坐起来,扶腰失声道,“将军,好痛。”
裴安是锻铁之身,活动几番就恢复了原样,在河流边拱一手水泼脸上,再喝了一口,甘甜清凉,顿感清醒。
桓巳步伐像身怀六甲一般顿顿地走过去,艰难至极,精气神一夜就被消耗完了,剩个蔫蔫的脸,声息沉重说道,“我怕回不去了。”
裴安瞧着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定睛打量,懒懒说道,“我看你昨晚倒是睡得很好,把这里当家呢。”说完摘了一片小叶子放在水面上,很快便飘走了。
他蹲着侧身观察湖面,估摸大概的方向,说道,“水流从东北流向西南,我们沿着它往南边走,到平原地,定会有人家。”
桓巳觉着没意思,把脸埋进凉水里,喝了几口。
“不是将军说的要泰然处之,况且有将军在身边,就算是豺狼虎豹来,那也是只能当下肚的食物。”他傲着头,根本不看人一眼,“将军即是敢踏入,我便知道了此地困不住你,老是为人操心,还不如过好自己,也省得当个麻烦,遭人嫌弃。”
裴安一拍他的头,无奈笑道,“你小子还是没把事情忘了,我看平日里就是太纵容你,才这般口无遮拦。”
水流哗啦哗啦,像是从高山上冲刷下来,催人赶紧上路。
他恼怒堂堂的护国将军,怎么时时受委屈,关键将军还情愿这般,一说起来就压不住气,“倘若将军能多点为自己考虑,不再想着该如何周全他人,也不用遭此折磨。”说完便自顾到前面探路。
从昊元到大汉,裴安侍奉了几位帝王,皆不受真心相对,桓巳知道,将军是为顾全大局,想把王朝的风头火势压在自己的身下,可越是涉及的人越多,局势就越加艰难,怎么会是一人所为便能偃旗息鼓……
这个道理他都懂,将军怎么会不知道。
裴安在后面数着时间,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走着。
他知道桓巳心里担忧的是什么,可若是前尘路容易选,那么康庄大道也会被走成深渊,自己所最求的不过是为那些原本就该免于一难之人,而芸芸众生不该是权势的牺牲品,在他们面前,正义光明又算得了什么,皆比不上人命一条。
只要认清的心中所寻,便也不外乎做一个是黑亦是白的人,别人的冷眼和嘲笑,那是最轻微的伤害,而无上的尊严,不应该俯首于此。
一个人认为的苦难,永远褪去不了的耻辱,却是另外一个人终身寻觅的珍宝。
这就是他不愿桓巳再跟着自己的原因。
——
昨夜问了一宿客栈老板,怀明总算知道了八渡川该往哪里走,与房桂一大早便出发,此时正到三夔坡山脚下。
“公子,你可想清楚了,我们可以带着你混进去,可是里面有什么狮子虎豹,届时我可保不了你。”与他们一道来的人是中吴的猎人。
就算是以此为生的猎人都面露难色,怀明怎么会不担忧,推心置腹与猎人说来,“我朋友昨夜不小心绕进了此处,彻夜未归,我需得寻他。”
为首的猎户一摸胡子,“你倒是个知情知意之人。”转头与其他人商量了起来,约莫十个人,“我们这么多人,不怕,大伙儿走吧。”
房桂跟上他,在旁边看着,“公子不妨就在外面等着。”
怀明摆摆手,跟紧猎户,“此时因我而起,找不到人我心不安。”
经过昨夜驿站下人的帮助,他们总算找到了烟儿所说的密道,发现那根本不是通向八渡川的路线,离八渡川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那是去金拿城的路,而她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