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

次日清晨该是给男方父母敬茶的日子，明钰早早便起了身。不愿吵醒仍在梦乡中的胡司晨，她嘱咐侍女轻手轻脚地进来，唯恐穿帮，指着一个年纪较轻的圆脸侍女轻声问道：“你是新来的？”

圆脸侍女看着不过十一二岁，头上还梳着双丫髻，轻声回应：“是，奴婢名叫墨兰，是这里的家生子，公子特地指派来服侍少夫人的，说是奴婢看着喜庆。”明钰不由得被逗笑了。“想必这里的大丫鬟也十分喜欢你吧。”

“回少夫人，是，多亏白梅姑姑时常提点奴婢呢！”

哦，原来心腹叫白梅，是广陵侯府带过来的。明钰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她状似无意地问：“白梅呢？”

正说着，白梅推门进来：“小姐。”

明钰沉下脸色来：“服侍我穿衣吧。”

白梅看着约有二十多岁的样子，是个沉稳的性子。挑拣的大红牡丹烟罗软纱曳地裙，簪花金镶玉凤钗，衬得明钰肤色光华如玉。揽镜自照，自己一双杏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如新月清晕、花树堆雪，虽是红妆，整个人却清冷端绝如素裹。白梅的脸在铜镜中也映照出来：“小姐当真美极。”

明钰白玉般的双颊飞上淡淡红晕，更显风华：“施施然素着一张脸去，夫人会不会奇怪？”

“小姐貌如清水芙蓉，何须脂粉雕饰？只怕沾染了那股浓艳之风，反而显得俗气了。”白梅宽慰道。明钰瞟了一眼依旧沉睡的胡司晨，面颊上胭脂更剧。

正想着，胡司晨却悠悠转醒，白梅等人知趣地退下。胡司晨微微有些困倦，明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夫人。”

“叫我明钰就好。”

“嗯……明钰，你好漂亮。”

“唔。”明钰咬了咬嘴唇，心里一想到要面对胡司晨的母亲，还是有点忐忑。

正堂里端坐着两个已到中年的女人。

明钰看见胡司晨见到其中一位难掩震惊的女人，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了。那女人正是自己当日见过的模样，清水眸子与胡司晨极像，肤色冷白，面无表情，体态丰腴，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她敬了茶，尽可能恭敬地跪在地上，良久，听到了熟悉的冰冷声音：“起来吧。见过皇后身边的连大姑姑。连姑姑，这就是老身新过门的儿媳，见笑。”

明钰还没来得及挪动酸痛的腿，又以同样标准的姿势屈膝：“见过姑姑。”

“不错，不错。蒋夫人，这个儿媳，聘得很好啊。”

“见笑，见笑。我这儿媳，过门第一日就想着为家里简省了，连脂粉钱都不用，只怕将来是要把我胡府管的像铁桶似的了。”

果然还是被言中了。明钰有些委屈，化了脂粉定然是要被品评俗气的，不化脂粉，又要被平白说是夺管家大权。她只是福身一礼，轻声道：“妾身不敢。妾身初来乍到，还有很多要跟母亲学的，请母亲指教。”

蒋氏威严地看了明钰一眼：“你可是伶牙俐齿，今儿我便教你看账本。”

众人心下了然，看账本是当家主母最难的一关，当然是对古人来说。这个少夫人在胡府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蒋氏例行训导了几句，连姑姑忽然一礼站了起来：“奉宫中命，奴婢特地来验看明小姐的落红。”

难道是那块帕子吗？明钰和胡司晨对看一眼，心都悬了起来。虽然两人穿过来时的确是一身的无力，可……谁知道呢？

见明钰和胡司晨两人面色不豫，蒋氏轻声解释道：“这是天家赐婚，自然是要有宫中的姑姑来检验的。”

少顷，连姑姑便已拿了那方素帕出来。谢天谢地，那上面还是落了些许红色，如同雪地红梅，让明钰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原来一穿过来，自己的贞洁和一切便已交给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了吗？

明钰去送连姑姑时，连姑姑忽然转过来对她道：“老奴有句话，不知该不该对少夫人说。”

“您请。”

“蒋夫人似是并不待见你。”

明钰垂了头，不知如何回答。那多少也有些许“青梅竹马”的元素吧？在天家赐婚之前，难保蒋氏没把自家女眷安插在胡司晨身边。只是一道谕旨打乱了她全部的如意算盘。蒋氏没胆子记恨天子，自然有胆子磨折自己这个儿媳吧？

见明钰一双杏眼低垂、秀眉微蹙如月坠花折，连姑姑叹了口气继续：“可怜明小姐而今已是没了依靠。不过，当今皇后楚氏，老奴的主子，弟妻是明小姐的嫡亲姨母，都出身于常氏。明小姐若是……”

“谨遵姑姑教诲。”明钰反应过来，忙行了一礼。待连姑姑远去，她发现有一缕目光若有似无地粘在她身上。回过头，是那抹温柔清澈的清水眸子：“明钰。”

“你在这儿……”

胡司晨忽而走近她：“我妈……应该是没穿过来。”

“只是长相和姓氏相同罢了。”明钰垂了头，凤钗上垂下的珍珠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