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叶子

我们之前，有过一个孩子，没能留住，我身子骨也不好，大夫说，以后都很难再有孩子了，”柳夫人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拭泪，“但我夫君从来没有怪过我，他是读书人，他和我说，即使没有孩子，只要能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便心满意足了。就连婆婆偶尔唠叨几句孩子的事，都会被夫君呵斥，从此婆婆便再也没提过。”

柳夫人的眼中全是快溢出的伤心与怀念，“这位姑娘，您一定得帮帮我，我夫君不能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啊！”说着再次拉住了晓流云的手。

晓流云的指尖再次触碰到了那个镯子。

“夫人，您这个镯子，看起来很别致。”

“这镯子，是我丈夫亲手为我做的，送我的生辰礼物，他这人，虽然有些不善言辞，但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柳夫人抚摸着木镯，就像在抚摸已经离世的丈夫。

亓晗见状，再次安抚柳夫人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给您一个交待的。”

离开柳家村，二人马不停蹄来到了莲汐坊。

莲汐坊内部的构造和青玉案像极了，但规模要略小一些，里面的顾客人数看起来却比青玉案丝毫不减。

他们直接去找了老鸨莲姨，又用了一片金叶子，才包下楚楚的一整天。

莲姨带他们去楚楚的房间时，一路上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进了屋，屋内点的香正是略有不同的“雪未销”，与柳正安和柳絮尸体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楚楚与凝霜长相确有五分相似，但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

楚楚熟练地先请晓流云和亓晗就坐，然后沏茶倒水。

晓流云开门见山，“楚楚姑娘，这香为何与你姐姐的‘雪未销’有些不同？”

楚楚听了这话，仅仅迟疑了一瞬，便放下茶壶，开口道：“姑娘在说笑么，我哪里有什么姐姐，一直是我自己一个人，这香，不过是从寻常香料铺子闻见了，随手买来了些，姑娘若喜欢，我去给姑娘取些来。”

晓流云和亓晗并不意外楚楚会否认，只是没想到，楚楚远比他们预想的更难击破，她的防备心和应变能力看起来远胜于她的姐姐凝霜。

晓流云只好更加直截了当，“楚楚姑娘不必如此，我们昨日已经与凝霜姑娘谈过了。你和你姐姐，来自凌山镜城，你六岁那年，父母双亡，你和姐姐乞讨为生，后被人牙子拐来了景京，你姐姐为了养活你，给你看病，委身去了青玉案，对吧？”

楚楚见来人对自己的身世了如指掌，也不再装下去，“姑娘将我的身世调查得如此清楚，下了不少功夫吧？有什么目的，说吧。”

“楚楚姑娘，你不要误会，我们来见你只是为了查一个案子，至于你和你姐姐的身世，我们也是在查案的时候无意间知晓的，绝对没有任何恶意。”亓晗见状赶紧解释道。

“查案？”楚楚打量了下二人，脸上写满了怀疑，“你们是？”

亓晗只好拿出自己的腰牌，递给楚楚。

看到这熟悉腰牌的晓流云，心想亓少爷的腰牌终于不是说掉就掉的摆设了。

“在下景京捕快亓晗，这位是我请来的帮手晓流云。今日出门，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换官服，但这腰牌是货真价实的。”

楚楚接过腰牌，细细端详了片刻，又看亓晗的穿着，不像是做偷鸡摸狗之事的人，暂且相信了亓晗的话。

“不知楚楚姑娘，可认识柳絮？”亓晗将腰牌小心收好，“我们昨日在街上碰见了醉酒的柳絮，他身上，有你这屋里的熏香味道。”

“柳絮，哦，昨天那个酒鬼，是来找过我。他怎么了吗？”

“他死了，昨天半夜被发现死在了自家的酒铺门口。”

“他死了，与我何干？我这香与姐姐的略有不同，只不过是我觉得姐姐的香珍贵，于是往里面加了一些便宜的其他香料，绝对没有问题，你们若不信，大可查验查验。”楚楚转身去取了些香丸来，放到二人面前。

听到“死”这个字从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口中云淡风轻地吐出来，亓晗头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了生活的残忍。他将一粒香丸碾碎，仔细闻了闻，确如楚楚所说，没有其他特别之处，于是朝晓流云摇了摇头。

“柳絮昨日和你在一起时，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晓流云问道。

“和平时并无不同，无非是说自己的酒铺又赚了多少钱，又进了多少个酒坛子，或者是说自己辛苦，妻子像个悍妇，终日辱骂他，觉得自己活得不痛快之类的吧。有妇之夫来这，能为什么，要么是对自己的妻子不满，要么便是天生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薄情之人。”

明明该是最天真烂漫的年纪，说出的话却像千帆过尽，晓流云也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她看向楚楚，忽而发现，在楚楚身后梳妆台的角落，有一只木镯，与柳夫人那只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