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奴隶

启明三十二年，允国，奉安城。

大雪纷飞，街上行人脚底生风，都匆匆往家赶。

闹市上听见一声格格不入的吆喝，不带感情却浑厚有力：“大家来看一看诶。”

并未有几人停下观望，似是早就习以为常，只有三三两两家仆模样的男子走了过去，其中一人指着大笼子里的一个小女孩儿问道：“这个，怎么卖？”

人牙子讪讪一笑，上前说道：“这位小哥，您有所不知，她可是不是一般的奴隶，身手可好得很，我可是派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抓到，怎么说，也能带回去当个看护不是？”

见没人打岔，他又放心地说道：“怎么也得，这个数。”

人牙子伸出五个手指头。

几个家仆问：“五两？”

人牙子摇摇头，说道：“五十两。”

几个家仆挥挥手，有人说了声不值便转身离开了。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笼子里的其他奴隶一个接一个被买走。

天色渐晚，因为人牙子将女孩儿价钱定得高，没人愿意出钱买她。

她满身伤痕，戴着手铐和脚铐，眼底没有生气。

大雪的天气，却穿着破烂不堪的旧袄子，那明明是她母亲为她准备的春节新衣。

即使是这样，她却还不忘向围观的人做出骇人的表情，指望这样能吓走他们，但人们只当逗个乐。

她不安地缩到角落，手链和脚铐随着她的拖行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里是奉安城最大的奴隶市场，这里的奴隶大多是叛乱族的人，因此没人会对他们心生怜悯。

三个月前。

允国边境，连曲山。

今日是骆千意十二岁生辰，她早早地就起了床，一个人悄声下了山。

她从未下过山，山下的一切都新奇极了，看见有人耍杂技，她驻足观望，看完后跟着众人拍手叫好。

逛饿了她又去吃了一碗牛肉面。

喝完最后一口汤，她起身就要走，老板娘走过来说：“小姑娘，你还没结账呢。”

她窘迫地站在原地，明明记得带了钱，如今却怎么也找不到。

老板娘了然地笑了笑，“算了，你走吧，今日这碗面就当是我请你的。”

她抬起头，对她笑了笑，说道：“我一定会还的。”

老板娘摇摇头说：“不用了，快回家去吧。”

骆千意看着阳光正盛，便想着过一会儿，等到阳光弱一点的时候再回家。

“那边是什么？”

“不知道，看样子，好像起火了。”

“那咱们要不要去救火？”

“那上面又没人住，少管闲事少操心。”

……

众人的吵闹声传入骆千意的耳中。

她正在石阶上睡觉，迷迷糊糊地听见了声音。

她抬起头，往众人看着的方向望去。

前方火光冲天，浓烟冒起。

那是……她家的方向。

骆千意来不及思索，拨开众人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终于她看见自己的父母倒在血泊里，一群黑衣人站在房外，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刀。

骆千意躲在草丛里，她攥紧拳头想冲过去。

可她却父亲最后剩着一口气，与她之间隔着火海，对她做了一个口型：“跑！”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但她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往后退，踩到了枯叶。

黑衣人发现了她，寡不敌众的她只好拼命往前，最终跑到悬崖边，退无可退。

她一横，闭眼跳了下去。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醒来后，她却发现自己被一群心善的人救了。

可好景不长，这些人被冠上叛乱者的名头，朝廷官兵来围剿他们。

骆千意受了很重的伤，无法保护他们，和他们一起被抓了。

有的人被就地斩杀，而她和其他瘦弱点的被转到了奴隶市场。

骆千意途中逃跑过，却因受伤而行动不便。

那些人把她抓回来恶狠狠地打了一顿，又将她关在笼子里，不给吃喝。

这不像对待人。

她不明白，为何这里的人拥有这样大的恶意，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人拳脚相加，明明连曲山下的人都友好善良。

骆千意看着街上过往的人，没人怜惜她，就因为她是所谓的“叛乱族人”。

……

“来看一看诶。”

那个穿着奢华厚衣的肥胖人牙子拍拍手，他在揽客。

果然，不一会儿，骆千意面前就围满了人，和她关在一起的还有几人，他们都努力地讨好笼子外的人，妄想他们能解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