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 :春风得意马蹄疾
她也不懂得爱惜。
“这木头是哪来的?莫要糟蹋窗子下头那棵绿梅!”我叮嘱她。那是冯小姐最爱的,整个杭州数得上来的名种。我们犯不上这会儿和她闹矛盾。
无论我说了什么,她显然没往心里去。
我一个人走进屋子。
这间房子和冯小姐在的时候一样,既没有什么我住过的痕迹,也没什么小璨的痕迹。
桌子上空荡荡的,没有装饰,镜子也给扔到了笔架后头。椅子上堆放着一包锦缎,我抖开一看,一股熏香气息直透脑骨——是件蜜黄色的斗篷,料子里有密密的织金,领口系着翠绿的带子,帽子上的风毛出的很好。看来,这斗篷是冯小姐给新做的,却不是准备去北京穿的。那香气是雪中春信的味道。
“冯小姐来过?”我问。
“嗯,她送来的”。小璨并无在意。
桌子上,砚台一角压着一沓信纸。我轻轻抽了出来。
我一早就知道,看我信件不止是冯小姐,还有小璨。不同的是,冯小姐看完会封好,如同新到。小璨可不管,看完就扔在桌子上。当真无所顾忌。
也罢,她看完会给我拿回去的。要是真有急事,她又不是真的傻。
香气不俗的桃花笺是章小吉写来的。冯郎不喜欢小璨与他们来往,我皱了皱眉头,决定说一说她,这个时候最好乖巧几日。
另一张是常用习字的棉纸,是端娘写来的:从头到脚的嘱咐,四时节气,衣服寒暖。若是在别家做客,主人定会怪罪,以为是客人嫌弃自己不周到。是了,无怪乎冯小姐早上特地送了斗篷来。
这只能怪我,端娘怎么也想不到一封信件会有这么多人看,比织里闵家刊刻书籍的校对学徒还要多。信中,端娘接下来是告诉小璨要举止有仪,不要乖张无状,这是白费心思。再接下来,是要体谅阿姊,相互扶持,莫要斗嘴赌气。
端娘永远当我们是小孩子,令我心酸。
父亲的信则是去年仙逝前写的,写在一张很旧的笺纸上。
永远是:
“安,勿念。”
“阅儿信,家中诸事皆宜,康健,勿念”。
还有几张废稿,写着父亲大人膝下,这是小璨上次来的时候,要写的家信。信还未写完,父亲却已经去了,我就着蜡烛将这张纸烧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