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神仙 济世道会4

看了半夜的月亮，竟然不忍心看日出时过于庄严过于灿烂的日出，于是我翻身下来，想去村里找点吃的。

镇上包子铺开得很早，虽然还没有蒸出一屉包子来，但却还是架上了火，看起来离可以吃到包子并不遥远，于是我便真心诚意地守在门口等着店家见我这副饿死鬼的模样，问我要不先吃个馒头，馒头蒸好了。我摇摇头，果断道：“不，我要吃包子。”

店家默默地往灶里加了两根柴，我觉得他是真的很怕我饿死在门口，但我其实也只是馋罢了。

包子终于蒸好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路上开始有人，等我啃完，包子铺前已围了许多人。

我看见一串大汉，搬着一坛一坛的酒往村口去，看来似乎是要运到何处，我一向好事，就问旁边买了包子正要走的娘子道：“敢问娘子，他们这是做什么？”

娘子殷勤与我道：“姑娘是外乡人，该是为了济世道会来的，这些酒，便是要送去四水镇，来筹备三月三的。”

果然又是济世道会。

我不由得好奇道：“你们便真的信那陈半仙张真人法力无边？”

这位娘子仔细打量我一回，竟然笑了出了声：“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我是不信的。”

我觉得奇怪：“你怎么不信？”

娘子倒也是性情中人，说话爽利，全无避讳：“信与不信又有何妨？反正年年三月三，这济世道会只要是办，我们村子的酒便可以卖好多出去。”

我：“……”

娘子继续说道：“我们洞仙村的酒，本身没什么名气，如果不是那个什么大会，也不过就是自己酿来喝罢了。”

我继续问道：“那可有人信这两个人？”

娘子啧了一声，伸出手理了理头发，停住脚步不走了，和我站着说话：“自然是有人信的，我邻居年年去烧四水镇给香钱，连香案都没有见到过，还是年年去，每年卖了酒，至少一半的钱花在这上头，也不见求来了什么。”

我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一把瓜子，分给了这位娘子一半，一边嗑一边说：“既然也求不到什么，那年年花这钱做什么？”

娘子迟疑了一会，最后嗨了一声，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嗑开一颗瓜子，同我讲道：“看在你我投缘，还有这把瓜子的分上，我便告诉你，也有成的。我们村有个老光棍没有媳妇，便去找了陈半仙，回来后，竟真的成亲了。”

我嗑瓜子的动作迟了一瞬，从喉咙里呛出一个啊字，又问：“这个媳妇是村里的？”

娘子摇摇头：“不是，不认识。”

我怀疑道：“不会是从外头拐来的吧。”

娘子陡然直起身子，惊恐地往四周看了一圈，后又说：“这话不可乱讲，说不定是陈半仙拿泥巴捏出来的呢。”

我：“可是你不是说你不信吗？”

娘子嗫嚅两句，拿着包子，说道：“我该回去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再一次陷入沉默。

我这个人很喜欢思考，但是关于思考，各人有各人的习惯，比如诸星喜欢在思考的时候扯云镜台门口那颗仙人掌的刺，后来神族三公主来串门子，站在门口看了半天，最后对我说云镜台的确是个宝地，随处都是她没有见过的奇花异草，我问她你说的啥，她指着光秃秃的仙人掌说：“那个秃头胖胖草我以前就没有见过。”我沉默一会儿，说：“其实那是被尖嘴猪头啃了。”

我思考时候的习惯则是要吃点东西，我很爱思考，所以经常吃东西，这就导致旁人都以为我很爱吃东西，这就非常荒谬，要知道思考是一件很辛苦很痛苦的事情，所以这个时候吃的东西根本不能称为享受。

于是我痛苦地在街边称了两斤冬枣，称之前尝了两颗，甜是甜，就是甜得不太均匀，让我怀疑那筐枣子是不是有不甜的，欲尝第三颗，卖枣的兄台脸色已经颇不悦。

我只好冒着极大风险，看他一兜子下去，青的红的混着装给了我，我接过纸包，我有些不甘心地接过，边走边吃，幸好味道还算可以。

我踩着一双布鞋，朝阳从我的脚下攀到我的鞋上，暖意从脖子一寸一寸滑到背上，这样的时辰很让人觉得舒服，似乎又回到了做逍遥自在的散仙日子。

我这个人一向是洒脱的，虽然被猪头说是好事之徒，最喜管闲事，极好抱不平，但我也绝不是什么事情都要插上一脚的人，我只是无聊和好奇，我又不是不是闲下来便要死的人。

我起先想要来凑这济世道会的热闹，不过是想看看那两个江湖骗子究竟是什么样子，兜了一大圈下来，我从一个美丽善良温柔大方纯洁的神仙变成了一个心术不正的瘟神，这实在是有些抹黑云镜台的意思了，若是被猪头知道了我们云镜台出来的神仙被骂成瘟神，想来他是要拿着大棍子从地上将人揍到地下去。

我以为我若是去将那两个死骗子揍上一顿，虽不至于功德无量，至少也应当是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