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
了想揍人的心思。
“我对什么?”夏榆只好再问一遍。
林烨连个目光都不肯赏给她:“……没什么。”
“你接着说啊!话听一半很难受的!”夏榆急了,只好反复问。
林烨嘴唇开开合合,犹豫了一会儿:“我问你刚这样做,不怕对方反过头来嫌你多管闲事?”
“啊?”
就这点事?夏榆有点不理解林烨生气的点,本人都不介意,他那么关心干嘛。
她可以肯定他刚问得绝对不是这一句,但也只好接着话,让双方都有台阶下:“那就嫌呗,反正也不熟,我看不下去想帮忙是我自己的事,只要你别嫌就行。”
夏榆见林烨一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自己说了什么。
没过脑子的脱口而出多半都是蠢话,尤其这蠢话还带着歧义,那这个场面多半就会让人觉得困窘。
夏榆长得很白,所以一旦血色窜到脸上时就相当明显。她的整张脸顺带着脖子都是发红的,这会儿热意一路顺着血管爬到鼻根,然后又急速涌向鼻尖处,她觉得自己此刻呼出的气都在发烫。
双方各自立在原地不出声,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水房里除了机器内部运作的声音外,就只剩水柱注入瓶内水位线的声音,听着旁边这声儿逐渐变闷,夏榆都没反应,林烨的余光不自觉地瞥了过去,视线却在变化途中突然捕捉到了什么,他瞳孔一缩,连忙把夏榆的手朝后拨去,紧接着关闭了出水按钮。
“水漫出来了。”
他蹙了下眉,眼皮一垂,往夏榆的手上观察了一眼:“没被烫吧?”
夏榆如梦初醒,看着杯壁上全是沿下的水痕,赶忙往外倒了点杯中的水:“哦,哦!没事!我刚走神了没看到,不过我的手是悬在空中的,还有好一段距离才会碰到。”
林烨没应声,往她泛红的耳尖那儿一扫,又立马移开。
“我刚其实一直在想怎么和你解释,”这么一打岔,把夏榆心中的扭捏都打散了不少,她拧紧杯盖,小心地看了林烨一眼,“我有时候说话可能会不过脑,别在意啊,真有啥冒犯到的你直接说出来,不然就光我自己在那儿猜,却找不到你真正生气的点,那你不是白气一遭?”
“我没……”
不得不说夏榆其实很容易察觉他人的情绪变化,林烨对上她那双漂亮又干净的眼眸,下一子噤了声。
他本想反驳自己并没有生气,但话停在嘴边,却被自己做出的那些反常举动逼迫地又重新吞咽回心中。
林烨性格不讨喜,不活泼不会看别人眼色,周身磁场仿佛也和其他人格格不入,从小到大就没什么人愿意靠近他,即使有过因长相而向他示好的人,后来也被他这闷性子给赶跑了,所以他是在半被动下练就了独来独往的状态。可要说渴不渴望有人在孤独状态下拉他一把,那肯定是渴望的,林烨一边看着周围的人成群结伴开始羡慕,一边又因理性占据上风,他开始劝导自己,不属于自己的群体不要硬融,闹得气氛僵滞不好。
他就像一根经过千锤百炼造就而成的钢,看似不可摧,但一到熔点,又脆弱的遇高温则化。
说来也是巧,正当他幼稚地决定就这么随遇而安时,夏榆转来了这个班。
对方性格和林烨实在是天差地别,夏榆长得讨喜,性格也开朗,才一周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和他们那一块的同学混熟了,连带着林烨本人,当然是他自认为的熟。直到夏榆送他药,带着他一块打球,一块去艺术楼,林烨的心中隐约感觉到,对方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好人缘,而是真把他当作朋友对待。
于是,林烨那封闭许久的心像是被打了个豁口,一种名叫分享欲的情绪也随即产生,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有时候就静静地听着对方和王珏他们聊着些没营养的话题,自己也是开心的。直到刚刚夏榆用这么一种委婉而不伤在场所有人面子的方式来照顾那女生,林烨就觉得自己在夏榆心中的地位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随时随地就有人会来替换。
他不得不承认,除了分享欲,另一种名叫占有的欲望也同时滋生。
林烨心中产生了一种卑劣的慌乱:每一段的友谊是独特的,但是关系对面的人却不是独享物,今天她可能看你可怜而决定带着你玩,那接下来呢?她不可能陪你一辈子,几个月后的学科分班,两年后的高考,夏榆在未来的恋爱结婚,一段段都是分水岭,终究会将他们的关系越推越远。
可这话不能说,即使说出来别人只会觉得矫情,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朋友,无法感同身受。
林烨那副弯弯绕绕,迂回曲折的敏感心思终究是没能当着夏榆的面道出,无言的落寞化作一道犀利的自我保护,无形的埋怨还是挥向了夏榆,最终转变成了离开教室时那股失控的情绪。
他惨然一笑,抿着唇和夏榆一块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