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史蒂夫的目光真诚而柔软，他的蓝眼睛让莉莉安联想到黎明时分被晨曦照亮的天空，带着一抹令黑暗生物也心向往之的暖色，既不会过分耀眼，又能恰到好处地驱散夜晚的寒冷与阴霾。

莉莉安毫不怀疑，如果这双眼睛出现在黑魔法拍卖会上，那么即使它本身并未蕴含任何魔力，仅仅凭借这种珍稀美丽的颜色，就能让不少恶魔为其大打出手。

身为恶魔，要如何才能将这种远在天边，可望而不可及的蓝占为己有呢？莉莉安思忖。

恐怕，只有将他的主人也拽下地狱才行。至于届时在地狱，这眼睛是否能依旧保持美丽……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将这番阴暗的谋划牢牢深埋在心底，莉莉安伸手接过史蒂夫递来的纽扣，反手握在掌心。

“昨晚我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少了颗纽扣，却怎么也找不到，我以为是被火烧掉了，所以打算从此将它属于的那件衣服束之高阁。但幸好，兜兜转转，它还是回到了我的手里。”莉莉安偏头错开史蒂夫的视线，摊开手，垂眸看着掌心的纽扣，“请替我向那位好心的消防员道谢。”

“……我会的。”

‘消防员’史蒂夫答道，他看着莉莉安脸上认真的表情，不由也将视线投到她的手上，“这颗纽扣对你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我是说，你看起来很在意它。”

在从草地里捡到它的时候，史蒂夫就发现纽扣的材质很特别，不是塑料也不是金属，而是黑曜石，仅有指甲盖般大小，表面上还雕刻着细腻的花纹。

不像是在成衣店能买到的品质，倒很像是古老的私人手工艺定制，价值不菲，弥足珍贵。

莉莉安摇头：“它本身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把它给我的那个人，对我来说非常特别。”她的眼神暗下来，几乎要和手中的黑曜石一样深沉。头顶的水晶吊灯在她眼中投下细碎的光点，微微照亮了同样映在其中的史蒂夫。

“那个人……是谁？”话语抢先绕过脑袋从嘴边离开，史蒂夫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妥。他这是在刺探他人的隐私吗？！

但莉莉安只是笑而不语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回答：“有机会，我会介绍你们认识。”

“我想你们一定会很合得来。”

“但愿如此。”

史蒂夫不抱希望地说。

事实上，在莉莉安眼中，这只是一枚平平无奇的破石头，靠着一点微妙的运气从成千上万差不多的同类中脱颖而出，经过一系列无聊的筛选、打磨和雕刻成为了一块“宝石”，从而被人类冠以各种冠冕堂皇的名称与含义——

阿帕契之泪，月眼黑曜，乌金黑曜……种种。

人类总是习惯使用不同的称谓把石头划分为三六九等，就像他们习惯在社会中制定各种无聊的规则，把自己也划分为三六九等一样。

这种做法某种程度上和地狱很像。

但无论是宝石，还是贵族，在莉莉安看来也只是一堆破石头和一群笨人类而已。

她之所以会在史蒂夫面前表现出好像很珍惜这枚扣子的模样，不是真的在为失而复得惊喜，只是因为这东西是他特意帮她找回的。而且，她本来就没打算再穿那件衣服第二次，无论它有无破损。

再说——

拜托，她是个恶魔。她难道会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东西掉了吗？

所有史蒂夫以为的巧合……都是蓄谋。

她使用这种方式试探他。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并且，在这一刻，莉莉安忽然发现，她很喜欢看史蒂夫为她忙碌的样子。

他举手投足间对她流露出的关切和注意，比面对九头蛇罗林斯时爆发出的憎恨与愤懑更让她感到愉悦。

这让她开始期待占有他更多。

早餐剩余的碗盘被机器人收走了，距离复仇者们起床还有一段时间。趁着和莉莉安独处，史蒂夫把现在他们面对的情况大致跟她说了说。

“在抓到那名纵火犯之前，我建议你最好先不要回华盛顿。”他解释道，“很多凶犯都有事后返回作案现场的习惯，那家伙可能还没离开那儿。”

他停顿片刻后，提出另一种可能：“又或者，他已经嗅着我们……我的气味跟过来了。”

或许离他远远的，才是保护她的最好方式。

愧疚从史蒂夫心头升起，他看着莉莉安，嘴角牵出一抹苦笑。

“被我连累得感觉一定不好受吧？”

“不好受？你指得该不会是和复仇者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还和美国队长一起共用早餐的这种‘不好受’吧？”

“这并不是在开玩笑，莉莉安。你因为我失去了房子，还不得不和一群陌生人住在一起。”在莉莉安看不见的桌下，史蒂夫攥紧了拳头。他浓密的眉毛压在眼眶上，眼底似乎积蓄着风暴。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莉莉安一直安静地看着他。

半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