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笛
雾杳正心软得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猝然被怀中人一把推开。
只见扶光一个猛子扎入冷得锥心刺骨的潭心,背对她大喊道:“小心着凉,我们该回去了!”
踉跄了几下,懵懵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怀抱的雾杳:“……?”
无数念头在脑袋里纠缠打结,最终,她把透明鱼捞回来,紧揣在胸口,乖乖点头道:“嗯,好。”
临走之前,雾杳囫囵瞄了一眼周遭。
这儿的草是银白色的。
她想起又一个有关仙朝的传说,据说那时常见的杂草就是银色的,气味如新雪般澄冽,名为雪嗅草。
二人沿原路返回。
因着衣服都被浸湿了,也没在银潢潭多待,等雾杳把裙裤穿齐整,便回到了瘖谷。
扶光怕冻着雾杳,往返窣云山上下,买来好几个汤婆子。他本来还打算买炭,但这时节炭火还没上市,没烟气的好炭就更难寻了,只得作罢。
透明鱼则被他养进雾杳夏假时遗留在这儿的一方竹雕荷钱睡鸭笔洗。
一通忙里忙外,还是经雾杳叮嘱,扶光才记得给自己弄些吃的。
扶光下山的时候,雾杳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笔洗里的鱼游泳;收拾好一切后,被塞进暖烘烘的被窝中、裹得严严实实的雾杳仍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猫儿似的,抱着笔洗不撒手。
晾洗完衣服进来的扶光蹙眉道:“你就是为了这东西掉进水里的?”
雾杳听他语含危险,顿时,心中绷起一种在峣峣阙里被夫子点名回答问题的紧迫感,她背脊挺得硬搠搠的,笔洗中五色十光斑斑驳驳的绮影描摹着她的脸庞,将那两丸圆溜溜黑水银般的眸子中的乖巧忐忑映照无遗,“回扶大人的话,并非小人贪玩,而是这鱼有蹊跷。”
扶光被她作怪的模样逗得禁不住,指尖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弹,笑骂道:“油腔滑调。”
雾杳无声地“啊呜”了一下,不敢呼痛,只鼓着脸颊、拿裹得厚厚的熊掌也似的手捂住额头,等待着痛楚散去。
身边衾被一陷,春雪忽霁与莓果香交织的气息如窝丝糖般千丝万缕地垂黏在周身,痒梭梭的,令人口舌生津,雾杳抱着笔洗的指尖蓦地收紧,将燥热的脸颊埋进颈窝里。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察看起古怪的发光鱼。
雾杳视物不清,扶光倒是瞧出了点儿端倪,拿柳叶似的薄刃小刀切开鱼腹,取出一块梧桐子大小的莹灿物什。
他动作极利落,三两下就用随身携带的缝伤口用的桑皮线重新合好了鱼腹。不及挣扎,一条黑漆漆的鱼儿便又活蹦乱跳地回到了水中。
原来这鱼是纯黑的,因肚腹中的宝物才被照得透明。
不过,宝物一经取出,倒没方才那么光采烨然了。似乎环境越黑,它越亮。
也不知这宝物什么来头,雾杳心中对它的渴望无限滋生,愈发盯得挪不开眼。
扶光端走雾杳腿上沉甸甸的竹雕笔洗,阖上乾坤门,遮住束腰香几上的琉璃月,终于,宝物显出原貌。
瘖谷内如列星盈室。
这宝物内仿佛兜了亿万盏烧得正亮的玲珑花灯,鲜焕得教人睁不开眼。二人迫不得已将目光移到瘖谷墙壁上的光影上,却惊了一跳!
——墙上赫然是一副详尽的地图。胧明关的地图。
雾杳与扶光下意识对视一眼,心中皆想着这块被埋在深潭中不见天日的宝物,多半才是真正开启仙朝秘宝的银潢印。而这地图,便是禁地所在。
然而,开口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知窣云山谷底怎会有如此罕物?”“陛下寻此物已久,我得带回去交差。”
话落,两人同时静了几息,“哦,是陛下在寻的东西啊,难怪。”“也不是什么多稀奇的东西。”又是声音重叠。
气氛一时十分诡异。
雾杳面上佯作好奇,心头却思虑百转。
难怪多年来琲朝与水月国久争胧明关不让,估计早就疑心秘宝被埋在胧明关。还有,当年淳宁女帝真是一时兴起才将太子带去仙人杖的么?琲朝与殥国之战,会不会也是因为秘宝?
在雾杳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扶光收好银潢印,换了话题,“对了,你的生辰礼。”
他拿出一根用朱绳串的非金非玉的小笛,“给。下次再遇着危险,吹响它,无论你在哪儿,我都会来见你。”
看着眼前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雾杳心震神骇。
这?!这不是一年后才给她的笛子么?!
前世雾杳是个得过且过的糊涂虫,哪怕对笛子有诸多疑问,也懒得弄清,今世总算能抓住机会了。
她将小笛托在掌心仔细端详,洁白丰腻,敛着一层水般的腴泽,似玉石却不透光,敲之有闷响,“这是什么材质做的?我竟看不出来。为什么吹奏它,你就能知道我在哪儿呀?”
纵使是坐在塌上,扶光也比雾杳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