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莲
这会儿不是细细翻阅的时候,雾杳连忙将画笺塞入铁盒,揣牢。
“表哥,我可以把母亲的这些诗笺带回去么?”她忍着令人作呕的旱烟臭,弯下腰,故意凑到快被气得一命呜呼的沈九郎面前,屏息作聆听状,“哦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多谢表哥!”
沈九郎肺里呼哧呼哧如扇火风箱,字都吐不出来半个。雾杳挺直腰,笑吟吟地对众人朗声道:“表哥体恤我,说都让我带回去。”
众人眼珠子在雾杳和沈九郎间乱瞟。
面对眼前的古怪情形,他们不敢说好,也不敢说不好,如木桩子似的无声杵着。
闻言,沈九郎白眼一翻,彻底晕倒在通房怀中,众人呼啦啦围上去,愈发把他挤得如脱水之鱼般无法呼吸。
渐行渐远的雾杳回头看了眼,夸张地哎呀了一声,“快去请府医——”
想到善渊楼里那副仿佛被洗劫一空的样子,兴许沈家悭吝得连府医都不养,又改口道:“快去给九公子请个大夫瞧瞧。”
听说儿子气晕,可把祝氏给心疼坏了,拦着要走的雾杳和许明姌要说法。
但她自然是拦不住的。
有白檀在,一出手就撂倒一片僮仆,吓得祝氏一边乱喊“顶撞表哥、忤逆舅母、凶蛮至此形同贼匪、你这样的姑娘老死家中都嫁不出去”,一边装晕过去,腿软得比沈九郎还快。
回到雾家。
起初,许晓泊还想以婚事拿捏雾杳,没料到,向来乖顺淑慎的许明姌竟挺腰子了一回,用最温柔婉转的语气,暗讽他这个父亲是多么多么不把女儿放在心上,竟主动招惹沈家那般泥猪癞狗的人家。
一副如果雾杳因此声名受污、就要和他拼命的架势。
世上唯圣人与护犊子的女人最是舍生忘死,许晓泊深知这一点,于是被骂得一声儿也不敢吱。
午后。
雾杳对许明姌瞒下了铁盒的事。
安抚得她消气后,才用小睡片刻的借口屏退左右,关起房门来一张张揣摩诗笺上的画儿。
笺纸很新,的确是十多年前的材质,但设色、意象、画面构成颇具古韵,与千年前仙朝遗留下的几副残画有异曲同工之妙。
雾杳对字儿啊画儿的不甚敏锐,只能依稀辨出一半是些佛传、神话,比如十方度厄灯、月魄纸铃那种;另一半像是仙朝野史。
每张诗笺里都画有一个轮廓不明、五色十光的物什。
雾杳拿出做时文的劲儿,绞尽脑汁地揣摩了小半日,才看出画笺似乎是在说,仙朝人承天之命,受福佑诞生,却作茧自缚藐视众生,被荣枯一夜颠覆。
昔日的琼楼玉宇在大火中化为断壁残垣,诸如瑿珀蚕那般的宝物却被完好无损地带走了。
每张画儿里都有的虚幻物什,便是代指的仙朝秘宝。
按照画儿中所透露的意思。
这份仙朝秘宝最后被荣枯藏入一处禁地,只要找到钥匙,就能开启。
得之,生死人肉白骨、一统诸国千秋万代都是轻的,最大乘者,即脱去一身浊骨凡胎,做那打破轮回、看透过去未来的无量佛。
“骗鬼呢?!”雾杳一把将画笺掷在桌上。
这样的妖言邪说,也有人信?
可随即,她目光落在其中一张成色较新的画笺上。
这画笺示意着有关秘宝钥匙的下落的线索,就在昨天她与扶光乘坐的十方度厄灯中。
可不就有人信了?雾杳深深叹气。
想来,许明姌背后的人,就是为了这份不知所谓的仙朝秘宝,暗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并被熙和女帝故意放出的消息所诱惑,派夏琬琰毒害那些才艺出众的年长斋生,好确保许明姌能稳坐燃灯会二甲,进入十方灯一探究竟。
可即便雾杳明白了女帝与幕后人的目标,她还是有些事想不通。
为什么幕后人当年要害沈渊呢?难道是为了东宫之位空悬,动摇琲朝国祚?
还是说,她根本就想错了。沈渊的事,和这次的事毫无瓜葛?
雾杳试图厘清头绪。
归根结底,不论仙朝秘宝的真伪、两方势力的过招,她的目的只有一个,保住许明姌。
为此,最有效的方法是,找出前世马球赛后,双方人就此收手,许明姌风平浪静地又活了整整四年的原因。
两方想杀许明姌的原因都很显而易见。
在飞花令、加试棋赛中,扶光处处施以援手,将学业平平的雾杳抬上二甲,幕后人发现十方灯一事是个钩子,许明姌的细作身份暴露;
女帝一开始就是有心钓出暗藏在峣峣阙中的乱党,明确了此人是许明姌后,若能装聋作哑顺藤摸瓜地找出幕后人最好,不能的话,严刑拷打一番后随意杀了便是。幕后之人可是对须弥下手,试图挑起两国纷争重燃战火的恶徒,不杀许明姌以正视听,难道留着她过年?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