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情深相劝良言
再说贾母院内,王夫人见贾母叫了那吴氏进来,便领着众人辞了出来。
王夫人和凤姐自各回屋去不提,宝玉并众姊妹恐迎春心内不自在,便都往迎春处来陪她说话。
喝过两遍茶,忽有一小丫头在门外探头探脑。
迎春见她有几分眼熟,似是贾母处当差的,便冲外头道:“是谁?进来回话。”
那小丫头子闻言忙进来,冲迎春一拜,道:“二姑娘,鸳鸯姐姐让我来告诉姑娘,老太太刚已应允了那孙家太太了。”
“怎会如此?”宝玉原一直挂心着这事,茶也没甚心思喝。猛然间听了这话,便一下从座塌上站起身来。
那小丫头被唬了一跳,呆愣愣地杵在原地。
迎春见状忙安抚她:“别怕,你回去告诉你鸳鸯姐姐,就说多谢她记挂。”
又叫绣桔包了蜜饯来,好生将那丫头送出去。
一回头便见那宝玉抬脚欲走,迎春忙将他按住,笑道:“哪儿去?”
“自是找老太太去!”
宝钗见状也忙赶着上来劝:“宝兄弟别去,老太太是一心为二姐姐打算的,你这一去岂不是伤她老人家的心。”
宝玉急道:“那老虔婆哄了老太太不算,难道连姐姐也叫她给哄了去不成?她们孙家岂有好心的?二姐姐才从那龙潭虎穴中捡了条命回来,岂有又回去受苦的理?”
迎春见宝玉急得眼圈泛红,顿时心内一片酸软。
她算是明白为何大观园里的女孩子都爱同宝玉好了,实在是这世上真心疼惜四字难得。
她忍不住伸出手,在宝玉肩头摩挲起来:“好兄弟,我知道你的心。你放心,如今那孙绍祖也死了,孙家也算不上什么龙潭虎穴。”
“且我如今心头也澄明不少,再不似从前那般稀里糊涂的,去了孙家自能应对。”
“可孙家那老虔婆又岂是好相与的?”宝玉犹自不放心。
黛玉在一旁听了这话,倒扯着帕子噗嗤笑起来:“二哥哥好生糊涂,孙家的老虔婆只有一个,可咱们这府里的老虔婆可是有一车呢!你反倒叫二姐姐留在这儿,实在该打。”
宝玉一时不解其意。
探春笑道:“这有何不解的,咱们家奴字辈儿的那些奶奶,哪个不是老虔婆,哪个又是好相与的?”
迎春叹道:“正是呢,往日里我略软和些,她们便欺到头上来了。现如今我这身份不尴不尬的,姑娘不是个姑娘,奶奶不是个奶奶,在她们眼里越发是可拿捏的了。”
“纵有老太太、太太护着,也免不了瞧人脸色,受人磋磨,又有什么意思?倒是那孙家,没了孙绍祖跟失了主心骨一般,那孙家太太再厉害也是上了年纪又丧了子的。”
“我虽比不了二嫂子,但过去若能好好筹划经营,未必就不能将那孙家掌住。到那时又有谁敢让我受委屈?”
宝钗、探春皆点头道:“正是这个理。”
那宝玉也不是完全不通世事之人,细想想贾、孙两府的内况,便知迎春所言非虚。
只是他原以为能留下迎春,大家伙儿长长久久地在一块。如今却不能了,一时便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再想别的姊妹今后也是如迎春这般,走的走,散的散,难免更加心灰意懒。
再说那黛玉听迎春话间提及“瞧人脸色”、“受人磋磨”等语,难免又想到自己身上。
想她在贾府也不过是寄人篱下,并不是这儿的正人儿。虽有贾母护着,她自己也有御下的手段,但仍免不了受些风言冷语、磋磨拿捏。
再想迎春这等有父母做主的人,婚事尚且如此艰难,更何况自己这等父母双亡、无人作主之人?只怕将来比迎春更凄惨百倍也未可知。
这样想着只觉心内酸涩无比,悲从中来。
迎春毕竟是读过不知道多少遍《红楼梦》的人,对这两个玉儿的秉性不说十分了解也算是大略知道的。见他俩这样,也能猜出几分他们各自的心思。
只是那宝玉心里的呆意,迎春并无可解之法。她的离去,不过是整个贾府离散的开始。
日后只会有比今日悲惨千倍百倍的生离死别降临在这个少年身上,如今的毛毛雨便就当是给他磨练磨练神经罢。
倒是黛玉,这是曹公笔下她最喜爱的人物。穿过来后,更觉她比书里描写得可疼可爱百倍,这会自是不忍看她伤怀。
且如今她在贾家时日无多,也不知日后还有无机会再见。便忍不住想要劝慰一二,略尽一份心。
这样想着,迎春便上前两步,执起黛玉的手,温言劝道:“你是最明白不过的人,岂不知这世上最吃亏的便是‘拿别人的错处惩罚自己’?”
“你纵是气得吐血,那些个糊涂人倒是一无所觉的。你又何苦为着这些不相干的人或事自伤自苦,倒教那些真正在意你的人为你忧心?”
“再说这世道本就对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