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符师
“你乖乖的,别出来。”
阿檀叮嘱着半芽,注视着轩榥。一个鸟头率先从没有木质雕花阻挡的丝棉纸窟窿里探出,头骨宽大,面庞除了一双红的滴血的大眼,头顶还覆盖黑色横纹,乌色鸟喙往下是透着沙灰色的深色纵纹。
原来是鸮鸟,怨念化身,见之不祥。
书上曾言:鸮者,声恶如鬼,弑母而长,昼不见其形,夜啄食脑髓。
鸮鸟发现锁定的目标消失不见,硕大的脑袋,旋转一周,待看到屏风后面的人影,开始长啸。丝棉纸兹拉一声,三四分的裂口在风中猎猎作响,悬停的深褐色羽翼强行挤了进来。
一举一动,将阿檀无视得彻底。
阿檀没有给它进来的机会,她抽出腰间的菩提花鸟纹檀香囊,一气呵成甩向鸮鸟。水萤石制成的香囊球,由一根细链拴着,一端环戴在右手食指上。她冷眸看着鸮鸟的眼睛,手里的香囊动如灵蛇,在空中划下蓝紫色的光痕。
“屏息。”
瑟缩在屏风后的白面包子姑娘睁着眼屏息凝神,镂空香囊球在鸮鸟偏头一躲的情况下,砸在了眼睛下侧方。像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内里的檀香散逸出。她不小心嗅到一点,身上的孢子肉眼可见的消停下来。
鸮鸟没有镇静下来,反而声若婴孩银铃大笑。屋檐上本欲擒拿鸮鸟的人,被这一恶笑,颠下了屋顶。弱小如白面包子姑娘,在此冲击下双耳流血。
鸮鸟闻到了美食般,眼睛享受地眯了眯:“刚成形的小妖,真鲜美,大补啊。”圆溜溜的眼睛瘆着阴毒,声似枯木拉朽。
“螳臂当车,阻我者,死!”
鸮鸟大半个身子已挤进了轩榥内,它没有心思去管这跳脚的蚂蚱,蔑视地伸出一爪子,只觉得碾死就好,它急需妖丹来补充体内流失的大半生机。
香囊划过最后一个方位,落在阿檀手中。她指尖摸索着香囊上镂空的纹路,顺着中轴滑到突起的勾扣,挑衅着:“哦?”
“是吗?”
她说的不急不慌,鸮鸟见眼前着白茶色劲装的女子笑着打开手里的香囊。球形的香囊以中部水平线分割成两个半球形,丝丝缕缕的蓝紫幽光,以她为中心,向外蔓延。
斗、牛、女、虚、危、室壁一颗颗北方星宿在阵内幻化出形,借助榆次镇北地之力接连被点亮,现出一个完整的七宿阵。
居然是阵符师!
鸮鸟大感不妙,想收回爪子却来不及了,目眦欲裂中爪子削落在地。它还未发作,突然浑身战栗,化成一缕黑烟从丝棉纸的缺口处消失了。
阿檀自知七宿阵威力不足以让鸮鸟魂飞魄散,地上七宿阵的余威还剩三分,轩榥上用来挡风的丝棉纸咧着大口,鸮鸟破阵凭空消失,只怕另有蹊跷。
她疾步上前,从鸮鸟划破的缺口往外看,客房的位置正好能俯瞰到整条街道。
客栈门前挂着红灯笼,映照着清风明朗的白袈裟,染了一丝红。
他身姿颀长,捏着念珠,和身边一群统一玄色服饰的年轻男女低声细语地说些什么,为首的少年抱剑一礼,风姿神韵看样子是宗门弟子了。
少年腰间挂着的集妖瓶还在左晃右动。看样子,鸮鸟这是被收了。少年的敬佩恭敬,全然是面对着他,想来最后那一招是他的手笔。
“主人,是那个法师。”脖颈处,半芽扭动着身体给她传音。
“乖,安静些。”阿檀将半芽跃跃欲试的身子按了回去,随手将被撞的有些变形的轩榥正了正。
有着出神入化的身手,法衣讲究,质地上层,法师的打扮,难不成是积骨渊的人?
她胡乱猜测着,他越发不简单,还是不要再碰面的好。
阿檀转身离开轩榥,她没有注意到,窗下人若有所察地抬头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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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榥颤了颤,雕花窗上夹着的鸮鸟羽毛飘飘荡荡地落下。
“大师,您在看什么?”为首的少年不解地问。
“窗坏了。”北忻淡淡开口,眼神落在地上浅灰色绒羽上,一丝蓝紫色流光在他眼下一晃而过,他的睫羽微动。
能制住鸮鸟,让它痛失一爪的,出手不像宗门弟子的功法,绒羽上的蓝紫色……分明是个不弱的阵符师。
阵符师身体较弱,不曾炼体。稍有名气的阵符师都被各大修仙宗门争相供养着,出现在榆次镇和鸮鸟斗法的阵符师真是稀奇。
池剑逍端祥着那扇窗,夜晚的榆次镇街外没人,到了半夜,温度骤降,滴水成冰。眼下,窗被凛冽北风刮得发出摇摇欲坠的声音,本是上好的防风丝棉纸也破了一个大洞,像一个巨兽的大嘴,不断往肚内吞噬着狂风。
显然这间客房的住客,晚上要受冻了。
池剑逍耳尖浮起一抹红霞,是少年的羞愧。他诚恳一礼:“多谢大师提醒。鸮鸟凶残成性,刚给客栈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在下这就去处理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