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凝固,但还时不时渗出一些鲜血,连着沾上的雪黏在伤口附近。
她这才想起来,她叫袁悲君,十岁,齐兵突袭了他们的村落,他们在村里比赛谁的马更强劲,就在马后拴绳,拉塌了村里无数的房屋。爹娘被梁木砸伤,但她被爹娘护在身下。为了叫她活着,爹娘一直顶着横梁,可足足两日,都没人来救他们,素日来往的乡亲们,也都没有半点动静。
爹娘最后支撑不下去,又怕自己死后,她也被砸死,他们便用碎裂的木棍,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给她撑起一方天地。
前日晚上,娘告诉她,魏大人出使北齐,被囚蒲与。他是使臣,齐人敢囚他,却不敢杀他,叫她一旦出去,一定要去蒲与找魏大人,找到他,她兴许还能活,兴许还有机会回到退守南方的故国。南方是自己的国,回到故国,就不会像在这里一样担惊受怕,在齐人眼里,汉人不如他们圈养的牛马。
昨日早上她在娘亲怀里醒来,爹不在身边,困了他们两日的废墟,已被掘开一个洞,而娘亲……袁悲君眼中落下泪来,娘亲身子已经僵硬,可她到死,那根她捡来支撑身体的木棍,都抵在她的胸口,为她撑起一方庇护之所。
她好难受,可她不敢哭,怕哭声引来齐人。她默默擦去眼泪,从掘开的洞中爬了出来。在洞旁,她见到了倒在一旁的爹爹,爹爹枕着一堆杂草,身子也硬了,双手已是血肉模糊,十指根本看不到指甲。
眼泪疯了般往下落,她虽然只有十岁,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今往后,爹娘再也不会睁眼,她会像村里那些吃百家饭的孤儿一般,没爹没娘。
她多想永远躺在娘亲怀里,可回头看到的便是娘亲胸前抵木棍的坐姿,还有爹爹血肉模糊的手,她心间便莫名生出一股力量。他们拼了命的想让她活,甚至昨晚没有让她听到半点声响。
她得听爹娘的话,去蒲与找魏大人!
但房屋倒塌时,她的腿也伤了,她便捡起一根木棍支撑着,从废墟里翻出不知是谁的棉衣穿上,又翻出些食物,拍干净上头的冰雪碴子带上。叩别爹娘后,便拄着木棍,按照娘亲指的方向,往蒲与而去。
她已经走了两天一夜,腿疼,现在脚底也疼。袁悲君看了看包里剩下的食物,见只剩六个贴饼,便忍着身上的痛和冷,继续赶路。
一路上,她看到好多身着汉人服饰的尸身,心间的酸楚也愈发强烈,似乎一路走来,眼里都弥漫着泪水。她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会有战乱,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抢夺他人的家园?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下去时,终于见到一名赶着牛车拉着稻草的汉人大伯,那大伯见她亦是汉人服饰,忙停车前来看她,询问她为何在此,爹娘去了何处?
袁悲君便将一切都告诉了他,大伯听着满脸的唏嘘和无奈,眼底还透着悲愤和憎恨,大伯告诉袁悲君,他便是要去蒲与,送草料过去,可以带她一程。于是大伯将她藏在自己马车的稻草中,带去了蒲与。
袁悲君在温暖的稻草窝里,睡了个安稳的觉,不知过了多久,被大伯叫醒,对她道:“前面齐人设了卡子查验,剩下的路你得自己走。”
大伯给她指了绕开卡子的小路,又详细跟她说了魏大人在蒲与的住处。大伯叹息道:“朝廷被打怕了,失了血性,齐人愈发猖狂,根本瞧不上朝廷。如今魏大人被囚蒲与,自身难保,能不能救你,且看你的造化了。”
说罢,大伯抿唇凝望她的面孔,眼里透出浓郁的怜悯,似是想做些什么,可终是重叹一声,摇摇头离开了。
袁悲君按照大伯指的路,终于进了蒲与,蒲与没有围城,她很快就找到了魏大人的住所。
是一间比她家还破的茅草屋,还有个篱笆庭院,院门处守着两个齐人士兵。
袁悲君怕极了齐兵,他们屠戮时的疯狂,早已是她日以继夜的梦魇。但她得去找魏大人,找到他,她才能活!
袁悲君眼前出现爹娘的身影,终是鼓起勇气,趁那两个士兵不注意,拽开篱笆便往里钻。
可院子就那么大,她拽动篱笆的声音还是惊动了齐兵,两个齐兵立时拉开门冲进来,厉声吼道:“哪来的兔崽子?”
见袁悲君身着汉人服饰,那齐兵说话间便已抽出了腰间的刀,袁悲君眼前复又浮现齐兵闯进村子的画面,心间惊惧不已,慌神哭嚎:“魏大人!魏大人救我!”
随即便见一名身披裘衣的少年从屋里冲了出来,大步上前,挡在了齐兵的刀前,抬手将她推到了身后,厉声道:“住手!”
袁悲君躲在他身后,仰头望着他的侧脸。她很想看看传闻中的魏大人是何模样,可心间的恐惧,迫使她只看了一眼,便警惕的看向那些齐兵。
可就在这时,周围的一切,似停滞般,忽地慢了下来。耳畔风声停了,便是连齐兵刀柄上原本乱甩的刀穗,竟然都跟着慢了下来,下落的速度近乎凝固。
袁悲君不知发生了什么,可就在这样的停滞中,她心间的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