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孟柔从前在安宁县见过人落水,也见过医工就是这样,让已经没有呼吸的人重新活了过来。可裴夫人从没见过这样大白日就扒人衣裳的,一时慌了神。
“你,你怎么能……”
附近许多女郎听见动静,也都聚集过来,看见这一幕纷纷惊声尖叫,崔有期也带着小厮赶上来,看见这一幕,又匆匆喝退小厮,以免冲撞了贵女。
江婉也到了,好不容易挤到近前,朝着大夫人问了声安,转头看见地上场面惊呼一声。
“这是怎么了?”她慌乱一阵,又道,“苦菊,快去叫后院的仆妇们带着厚毛毡过来!”
夏日里本就穿得清凉,孟柔浑身湿透,玲珑曲线被凸显分明,地上的女郎也是金钗委地,衣裙不整,取些毛毡来围在湖边,多少能遮挡一些人的目光。
那头孟柔用力拍打几下之后,女郎突然浑身颤动,大口大口地往外吐出脏水,裴夫人看得啧啧称奇,再看向孟柔时目光都有了些变化。
“怎么样,还能救吗?”
孟柔没来得及回答,女郎吐过几口水就不动了,她赶紧把人翻回来平放在地上:“醒醒,醒醒,快醒醒!”
女郎没有应答。孟柔一会儿伸手探查鼻息,一会儿按压胸膛,女郎却仍是动也没动。
孟柔脸上一塌糊涂,不知道是湖水、汗水,还是泪水,她粗喘口气,摇了摇女郎:“快醒来,快醒来啊!”再听心跳,越来越微弱,已经快听不到了。
“快醒醒,你别死,你不能死!”孟柔仍没放弃,呼喊的声音里已然带上些哭腔。
她又把女郎放置在膝盖上,反复按摩拍打背部,可是女郎两眼紧闭,嘴唇发紫,本就冰凉的身体也带上一丝死气。
裴夫人看在眼里,长长叹息:“人事已尽,她自有她的命数……”
周围的女郎们也叹息,有几位夫人甚至搂着自家女儿落了泪。
“让让,让让!”突然有人道,“太医署的医工来了,快让开!”
围观的人挤挤挨挨让出一条道,郑瑛带着人来到近前:“母亲,公主听说这里出了事,就让我……”侧眼看见躺在地上的女郎,一时失了声。
女郎浑身都被绿水沾湿,衣裳被扯得乱七八糟,头发成条黏在脸上,裴夫人一时没能认出这是谁,见郑瑛反应不对,想起郑瑛的小妹也来了:“怎么,你认得?”
郑瑛僵硬道:“蒙夫人关照,只是竟不认得。”
裴夫人却越看越像,郑氏规矩严谨,女郎未出阁前不常在人前露面,但郑瑛的妹妹是今日有司,端着托盘站在江婉身边几个时辰,她穿的是什么衣裳,人人都看见了。
裴夫人没再说话,却另有人道:“可我看这女郎的衣着,同小郑娘子的有些……”
“小妹自幼娇惯坏了,方才耐不住累,暂且先去了我房里。”郑瑛道,“此人并非家妹,还请各位夫人相互问问,看是哪家丢了女郎。”
医工已经解开箱子,正蹲在地上检查情况。
“是谁把衣裳解开的?”
“衣裳?怎么还解开了衣裳?男女大防,这怎么能!”几位没找着女儿的夫人慌了神,挤着想要往前看清情况,也有几个年轻女郎想着看热闹,默不作声往前凑,乌泱泱一大群人挤来挤去,险些又掉下去几个。
孟柔怯声回答:“是、是我解开的。”又把方才做的一切交代了,“可她吐了几口水就不动了。”
说到最后,落下泪来。
医工抬头看她一眼,清俊双眸像冰泛着冷:“做得好,你救了她一命。”
孟柔破涕为笑,很快又收住,紧张地看着医工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在女郎发顶、额头、鼻下、胸胁、手足各下了几针,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女郎又吐出几口水,乌青的嘴唇转红,眼皮颤动一阵,不一会儿便无神地睁开眼。
医工一枚枚收起针,孟柔知道人已经活过来了,浑身软倒瘫在地上。
天色渐晚,快入秋了,白日太阳虽然还大,早晚却凉得很,孟柔浑身湿透,一阵夜风吹过,她不由打了个寒噤,抱着双臂瑟瑟发抖时,一件带着点温度的披风落在肩上。
孟柔慌慌张张抬起头,看见是一位陌生的女郎,面如满月,眼眸如星,生得同庙里的观音一个模子。
“谢谢你……”话音未落,被江婉抢白道:“还不快谢过县主赐衣之恩!”
孟柔这才知道她的身份:“多、多谢县主,可是……”
她其实不太冷,回去换件衣裳就能好,正想还回去,可都碰上雪白的衣裳已经被她身上的污水沾染,于是说:“我回去洗洗就还你。”
江婉嗤笑,正要说些什么,被县主打断:“一件斗篷而已,不必还了。”
孟柔立时想到流觞亭的事情,神情变得惊惧。
县主的态度却比郑瑛温厚许多:“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救了她,这件斗篷只当是替她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