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间有点长,齐先悄悄凑近了她:“师姐,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叶公子不对劲?”
秦微澜回过神来,倒有些讶异:“哪不对劲?”
“我和你说……”齐先咬了一口包子,含糊道,“昨夜,我看他更衣的时候……左臂上似乎有个伤口,包扎得很好……他顺便也换了个药,但我却看见他的手臂完好无损,根本没有伤口……”
秦微澜费力听清他在说什么之后,奇道:“这么不对劲,他没避着点你?”
“避了。”齐先笑着,露出口夹杂着肉沫的白牙,“他是摸黑换的,但我看见了。”
——那你可真不得了。
秦微澜腹诽着。
只是这纯属大惊小怪,也许是已经结痂脱落的伤口呢?看其穿着打扮并非寻常农户,身边亦带着侍从。大户人家总归比较讲究,指不定就喜欢多上几次药。
——可真是个身娇体贵的公子啊。
秦微澜放下捧在手上的粥,伸手又捂起了腮帮。
若要说有何不对劲,昨夜入睡时,她似乎看见齐幽点燃了一纸黄符。
秦微澜眯起了眼:那纸黄符……
经过一夜歇息,也该继续回程了。
饭后,秦微澜将一锭金子换成碎银,付清客栈的银钱,又取了一块碎银交予叶尽尘。
——彼时一路皆是李管家打点,回苑之后,已是许久不曾体会到,身上有一大笔钱的感觉了。
然而对方不收。
推拒中,指尖相触之际,秦微澜仿若感受到其身上极细微的一丝灵力波动……尚未及反应,她握着碎银的手已然前伸,一把攥住了面前的人。
“……姑娘?”叶尽尘用空闲的左手展开折扇,掩去了半张脸。
秦微澜将对方的手紧紧包裹在双手之间,却未曾捕捉到方才的灵力波动。
叶尽尘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自己的右手被人握在双手间翻来覆去,甚至被细致地一点点摩挲过每一个指节。他很少有蹙眉的时候,于是便维持着那仿若并非是自己的手般事不关己的神色。
仔细探查许久,未有所获的秦微澜颓然放开手,有些无奈地思索着莫非只是错觉?
待到抬头对上扇面后露出的冷冽眼眸,秦微澜还来不及收回的双手瞬时僵在半空:“啊……”她登时松了手上的力道,却发现手中的碎银在她悉心探查的时候将对方的手背烙印出几块红痕。
一时间,秦微澜愈加词穷了起来。
叶尽尘若无其事地抽回手,收起折扇,拱手一礼作为道别。
待秦微澜回神之际,才发现对方已先行一步,与随从们纵马而去。而那块未及让人收下的碎银,仍在自己手中。
在苍玄山脚的小镇卖掉李家提供的马匹之后,秦微澜一行人步行回苑。
吃饱喝足又经过休整,秦微澜一手拎着一个,施展腾风术连拉带拽地将身后的两人一起送回了若水苑。甫一踏入苑内,她便与齐家姐弟暂别,转身直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秦微澜步入蜿蜒的廊道,拐个弯,便见她不太想遇见的人正伫立在檐下。待走近了,她只好福身:“师叔。”
沈融点点头,只道:“回来了。”
他似在等她,又似恰好经过,答了这句话便转身欲走。
方踏出一步,秦微澜便又唤道:“师叔!”
沈融停住脚步,却未回身:“何事?”
“世人上山多是求师父卜卦,如今我越俎代庖,遵从师叔之命应了他人所求,不问我事情顺利与否吗?”
沈融颔首,从善如流地问道:“事情顺利吗?”
“谈不上顺利与否……”秦微澜斟酌着词句,“此间之事,应当都在师叔的预料之中。”
“我不擅卜卦,亦无法预知事情发展。”
“哦。”秦微澜随口应道,“师叔让齐家姐弟跟着,我以为您心中早有成算……此番多亏了齐幽的异瞳,帮了不少忙。”
沈融闻言,终于回过身:“你看不见?”如常的语调,却仿若是一句意料之外的反问。
秦微澜捋着自己因赶路而稍显凌乱的发丝:“师叔以为呢?”
“幼时,我曾授你「异视之法」。”
秦微澜啊了一声,恍然间有些尴尬:“是呢,一时忘了我的术法有一部分是师叔所授。”
沈融不欲多说,转身便走。
秦微澜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蓦然惊道:不,不是忘了……既然「异视之法」是师叔所授,为何没有分毫印象?
秦微澜洗去一身风尘,坐在榻上捋顺长发时,顺着方才的对话细想……
——师叔分明对此间事宜早有预料。
恍然间忆起曾在夜间无意瞥见齐幽点燃黄符的那一幕,秦微澜弯起唇角,放开手中的长发,只觉得意兴阑珊:“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