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
新年里日子过的飞快,等消受了一段时日的山珍海味,玩坏了七八个灯笼,连柳茵茵都觉得腻烦的时候,这个年总算过去了。等到十五元宵节一过,太学又要开课了。六公主连夜为柳茵茵准备齐了上学用的文房四宝,才想起来问一问柳茵茵:“你除了抄抄经书之外,可还学了别的字么?”
柳茵茵何曾正儿八经上过学,跟在六公主身后跃跃欲试,狠狠点头:“学了学了。住持师傅为我启蒙的,学了三字经,千家诗,诗经也学过一些。”
虽学的不多,好在不是文盲。
六公主拍拍胸脯,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这个住持还挺有意思,居然还教你诗经。”
柳茵茵吐吐舌头,她是不爱学的,可佛寺里也没什么事做,住持怕她总和男孩子野在一块,才教她些字。柳茵茵还记得冬日里她没背下诗来,被住持罚写的场景,坐在漏风的小屋子里,寒意从脚底冒上一阵一阵冒上来。不过这可是宫里的太学,五皇子这样的人都能做到天天点牟,应该不会太无聊吧。
柳茵茵进宫已有两月,这两月来,无非吃吃喝喝,颇有些腻歪,所以虽然并不爱读书,但是对于去太学上学这件事,她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当天早上便是早早起床,陪着六公主用完早膳,一群人出门往太学去,颇有种浩浩汤汤的感觉。
太学设在皇宫的最西侧,选址颇为讲究,坐北朝南,庄严气派。北边靠着藏书阁,南临御花园的琴湖,一面碧波荡漾,一面假山林立,两侧皆种满凤尾竹。时值冬日,来径上山茶开得正浓,湖面寒气逼人,太学的门帘便都遮了下来,又挂上了厚实的纱幔,再有火炉烤着便不觉得十分寒冷,窗里窗外更仿若两个世界了。
因挂上了厚厚的纱幔,屋里光线不佳,因而早早点上了一整排的明烛。太学里已经坐了几个人,多是来宫中伴读的贵族子弟,聚在一起闲聊。四皇子和六公主到后,诸人自是一番拜礼,柳茵茵经由六公主介绍着认识了一圈,这些人要么是王孙贵族,要么是权爵之后,看在六公主的面上,至少表面上对她十分慈善。太学十分宽敞,座位颇多,而来上课的学子却不及一半,这让原本担心没有地方坐的柳茵茵放下心来。
五皇子住的最近,来的却最晚。与他一道进来的,还有另两位公子。一位约十五六,身量抽的十分高挑,穿天青色的褂子,五官已长开,是位翩翩贵公子。一位约十二三岁,穿的珠光宝气,脸上还是一团稚气,一进来就打了个哈欠,显是没有睡饱。
“呀,六妹妹早到了,定是……”五皇子一进来就开始油嘴滑舌,说到一半突然又想到什么自己打住了,亏心地咳了两声后,才偏过头指着柳茵茵,对着那两位公子道,“柳丫头也来了,来来来,策安,思安,这位就是六公主年前带进宫的小丫头,叫柳茵茵。”
二人俱问了好,才各自报了名讳,高的那个道:“在下陈策安。”小的那个道:“在下陈思安。”便是这一番见礼下来,已隐约可见大的那个已磨练的十分沉稳,小的却还是一团孩子气,年纪虽与柳茵茵相仿,却仍是天真烂漫的模样。柳茵茵心中道,既是姓陈,便应是皇后和淑妃娘家那边的,现住京城,多半是皇后娘家那边的。
六公主是一贯不给五皇子脸,摆个脸啐他:“我身边的姑娘,用得着五哥你来介绍吗,茵茵你过来,不要和我五哥混在一起。”柳茵茵十分乖觉,非常迅速地坐到了六公主后面的那个位置,原本坐那个位置的徐安梁便顺位往后坐了。
五皇子大咧咧地坐到了六公主旁边,装模做样地叹气:“唉,我这不是怕六妹妹藏私,都不给我们陈公子介绍一下小茵茵吗?”
“你闭嘴。”六公主目露凶光。
“五殿下你不要这样叫我的名字。”柳茵茵弱弱地抵抗了一句。
六公主便昂着头道:“听到没有,不许这样叫茵茵。”
“你管得着我。”五皇子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对着陈氏兄弟道:“坐坐坐,六妹妹如今脾气是愈发大了,你们千万别计较。”陈策安不过一笑,并不在意,落落大方地在五皇子身后坐下,那小的陈思安全看兄长行事,见他坐下,便也依着他往后坐下来。
六公主还欲说什么,四皇子已转回头来低叱:“你俩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一见面就要吵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六公主闻言郁闷地闭上嘴,五皇子则闷声哼了一声,却也很识时务地不说话,装模作样地拿起书看起来。
在太学为这帮皇子王孙施教的是大波朝大儒孙淼老先生。此人学识了得,却不大会作官,为官数十年,学问长了不少,政绩却十分稀疏,如今年岁大了,便被太学聘来做这个坐馆先生。到了时辰,老先生也不管下面人来齐了没,便开始上起课来。
柳茵茵从没这样正经上过课,手中拿着一本《左传》,还是簇新的,是前一日六公主为她备的,到如今她才将将打开来,翻到先生说的那一页,说的是秦晋郩之战。她一面听先生讲着,一面瞧着仍散着墨香的文字,不由暗暗苦笑,怪道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