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长腰身的黑猫

浓雾吞噬了江晶晶，汪少举不会放弃。与其天亮了去跟江龙娇费尽口舌官司要人，不如说服江晶晶现在就跟他回去。

能见度不足三米，汪少举的呼喊声忽左忽右。江晶晶突然急停下来，恍惚间追赶她的脚步迎面撞来。

“别哭别闹，拿上手机，只管往家里跑”江龙娇的嘱咐不再尖利刺耳，忽而变成温柔沉静的窃窃私语萦绕耳畔。

沥青路面终于变成花砖和盲道路面时，她确信脚下就是红旗路。

肖华接了一个去乡里做婚车的活儿。三点半起床，四点到花店扎花车，五点半赶到国道集合。松松快快地一只肥肥的滩羊到手了，这是新郎家许下他的犒劳。

坐在车里热车，他也替新郎闹心。“新娘子腾云驾雾的，恐怕将来不好伺候……上了国道，雾还不散的话，别真找不到丈母娘家的下道路口了。”

点上香烟，降下车窗，黑色A8晃晃悠悠地起步，右转驶入红旗路，像一艘幽灵潜艇缓缓滑进灰蒙蒙的雾海。

将手伸出车窗，脚下稍稍给油，困顿无聊发闷，他想让风帮忙吹落长长的烟灰。这雾厚实地透不进一丝丝风，即将燃尽的烟灰，竟在四十迈的车速中屹立不倒。

脖子里灌进冰溜子似的周身寒颤。他甩掉烟头，打开双闪，轻点刹车，等车速减到三十迈，降下其余车窗。除了湿冷，脸上还是感受不到有风拂过。

他正嘀咕着，电影里的末日景象也不过如此吧，余光里突然闪过一缕黑影。一只细长腰身的黑猫逃命似的，在人行道的半空中飞窜。伴着女人急促的呼吸和噼里啪啦的脚步。

A8车头徐徐右转，靠向人行道。衣着凌乱的女人，一手攥着手机，一手提溜着系在腰上的黑色围巾，只顾勾着脑袋狂奔。看她这副狼狈相，不是见鬼，就是遇险。肖华急促地摁着喇叭。

“晶晶姐！怎么了这是？”女人一回头，肖华就认出了她。

“华华！真是你啊。”江晶晶大口喘着粗气，拉开车门扑倒在到后座上。

“晶晶姐，什么情况啊？受伤了么？”见江晶晶蜷缩着身子，肖华赶紧升起车窗打开暖风。

“没有没有，就是迷路了，总也看不到红绿灯。”

后视镜里的江晶晶，汗湿的刘海黏在脸上，半张着嘴牙齿微微打颤，眼神如死灰般惨淡空洞，松开的纽扣，腰上的围巾。

肖华心里渐渐有了些眉目，狠狠地嘬了嘬牙花子。

“晶晶姐，等我白天忙完活儿，晚上一准儿把那老东西送进监护室。等我信儿。”肖华阴着脸笑了笑。

“华华，别乱来。不关汪校长的事。千万别犯浑啊你！”江晶晶还是把肖华当孩子似的，手背抚了抚他那清瘦英俊的脸颊。

肖华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顺势握住江晶晶的手继续捂在自己脸上，出人意料地轻声叹了一句“手这么凉啊。”

后视镜里，两人四目相视，顷刻间又都憋不住大笑起来。

“华华，你啊！知冷知热的话，还是留给玫玫说吧。你还别说，玫玫去省城这两年，咱俩还真没这么亲近过呢。”

“我是从来不去茶馆，你是从来不叫我的车，怪谁啊？等玫玫回来吧，咱仨好好聚聚……喏，晶晶姐，那不红绿灯么。回龙娇姨家，还是回茶馆。”近处十字路口的红灯，被浓雾散射成一团团殷红的烟幕。

“先回茶馆吧。原来路口这么近啊。那行，我就在这儿下车。”江晶晶的脸被暖风熏得又红又涨，神色恢复了许多。

“马上变灯了，几秒钟的事儿。”肖华瞟了一眼后视镜。

“过了路口，不得绕好大一圈隔离带才到职工之家啊。我步行过去也就百十来步。行了，甭管了。”她边说着边下了车。

江晶晶绕过车头趴在车窗上，总是像对孩子似的揪着肖华耳垂，一字一句嘱咐道：“真的真的不关汪校长的事；千万千万别给自己惹麻烦。听话。”

江晶晶转身即逝，连个背影的瞬间都没留下。就在愣神儿的0.01秒内，肖华猛地一脚刹车直接四轮抱死。

惊厥中恍惚一只黑猫从车头前闪过，就从江晶晶消失的方向窜出来。

每天早饭过后，肖德久，肖华父子各自忙活的当口儿，桂玉清往往开着电动轮椅到屋外的玻璃阳光房里躲个清净。

是，没错，自己的孩子不偏袒。肖华这孩子是记仇，是邋遢，是没出息，可他对我这个瘫子妈，任谁也挑不出理儿。

是，没错，亲妈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拘节不避讳。可他也是二十啷当岁的大小伙子呀。每天给我全身上下洗啊擦啊；早上出车不到半晌就跑回家，只为给我纸尿裤啥的。说句心窝里淌血的话，我是宁肯早早地死掉，实在不忍折磨这他了。

这阳光房，从图纸到施工，他一个人忙前忙后。把我这近二十年的老瘫子，愣是又抱回到太阳底下。还有这电动轮椅，也是肖华拿着自己琢磨的图纸去厂家订制的。左右两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