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凌晨一点,警局走廊尽头的男洗手间很安静,只有林琅一个人。
惨白的电灯管下,他强撑着洗手台,从锈迹斑驳的镜子里观察自己。
这双眼已经遍布血丝,眼球有些涣散,黑眼圈浮上来,吊在眼眶下面。
脸颊也深深凹陷,瘦削不少,整张脸像被秋霜打过的茄子,又黑又紫。
行动过去两小时。
强烈的幻觉与晕眩感稍有减轻,这说明□□——也就是□□,对他心血管的刺激正在减弱。
但与此同时,林琅开始感觉衬衫里爬进许多蚂蚁,在他皮肤上蚁走啃噬。
很痒。想挠。
林琅猛抓了几下后脖颈,指尖给皮肤划破几条血印,疼痛与酥麻一并传遍全身。
他回味着鼻吸的感觉。
仅仅是心理上渴求了那么一秒,那一刻,脑海中的所有烦恼、压力与不快之事立马烟消云散,轻盈的感觉再次灌满全身。
甚至有了强烈的性.冲动。
一想到徐楚,全身就会开始发热,发烫。
要是她在身边就好了。
许是因为夜太静谧。
所以当那缓慢的,哐哐的脚步由远及近时,林琅忽然从幻象中抽身而出,怦然醒悟。
在警校修过禁毒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现在的戒断反应。
症状会在停用□□后的72小时内达到巅峰,持续7天。
而他已游走在上瘾边缘。
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林琅赶紧拧开水龙头,捧一把冷水胡乱浇在脸上,头发上,裤子上,给自己全方位地灭欲。
他湿着身子要从洗手间出去,一个同样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前。
余唯双手插兜,正好将竖门堵的严严实实。
他冷眼瞥着林琅,问:“吸了多少?”
林琅哼笑一声,“说什么呢你。”
他侧过身,仍要出门。
余唯肩膀一顶,推得林琅后退数步。
“你真应该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鬼样子。”
林琅一愣,忽然无话可说了。
水珠沿发梢一滴一滴落在他衬衫衣领,将蓝衬衫濡湿成靛蓝色。
余唯看他这般狼狈,语气缓和下来。
“你这两天先回家休息,养好了身体再去蹲守。”
“不用。”
林琅抬起头,涣散的眼神瞬间聚拢,“我明天就可以去学校门口蹲人。”
“这么积极?”
余唯有些意外,他看着仍是少年模样的年轻男人,轻叹口气。
“我以前在缉毒队的时候,做卧底的同事跟我说,他不怕死,就怕毒.贩让他也吸一口。”
林琅十指攥得发白,紧咬牙关,吐出几个字。
“我自己可以克服。”
他没来由得感到烦躁,不知道余唯堵他是心存何意。
这样阴鸷的人,不会只是出于上级对下属的关心,那便只能是威胁。
余唯以为抓到了他的把柄。
余唯轻拍了拍林琅的肩膀,嘱托道,“回去用冰水泡个澡,身体难受了,就不会想那玩意了。”
这话倒像是经验之谈。
林琅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不愿与他深聊太多,只好挤出一抹苍白的笑,“谢谢余队。”
“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吴队。他要是知道了,又是找你谈话又是要你写书面检查,无穷无尽的麻烦。”
出人意料的,竟不是威胁。
林琅点点头,顺着他的意思接话。
“谢谢余队,这个人情算我欠你的。”
余唯终于听到满意的回答,他斜身让出洗手间的门:“小事,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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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守尚丽小学的工作从第二天正式开始。
学校上午七点开门,下午五点放学,相当于林琅和杨小江每天蹲点十小时,隔天再和李师庭轮班。
吴书达放了话,近期白夏两家的工地频频出事,地皮竞价到一百多次,商战开展到最激烈的阶段,务必保护好白心言,来往学校附近的任何可疑车辆与人物都要直接向他报告。
白色帕杰罗停在学校对面的这条长街。
街道上尽是树木,没有店面,长龙般的私家车停了满满一条街。
有了公务在身,加上失眠、焦虑一系列戒断症状,林琅一夜间被折磨得很颓。
这会正是上学时间,闹哄哄的叫嚷声吵得人脑瓜子疼。
林琅让杨小江盯着校门,自己则窝在后座,脑袋缩进夹克衫,打算假寐一会儿。
“林琅,喂——”
没睡几分钟,杨小江就朝后扒拉他衣服,开始喊他。
“林琅,醒醒!有个女的朝咱们走过来了。”